单雄信坐在一块染血的巨石上，任由军医包扎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他手中紧攥着从邴元真亲兵尸体上扯下的一块染血瓦岗杏黄旗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倒戈的怒火与亲手未能诛杀邴元真的遗憾，在他胸中如岩浆般翻腾。
“单大哥，喝口水。”陈三一瘸一拐地递过水囊，声音嘶哑，眼中却满是崇敬。单雄信接过，仰头灌下，冰凉的水流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团火。
“杜先生，”单雄信猛地站起，牵扯到伤口也浑不在意，大步走到正在查看地图的杜衡面前，声音低沉而坚决：“李密新败，军心涣散如惊弓之鸟！此獠反复无常，今日纵虎归山，他日必为心腹大患！末将请命，率本部轻骑，衔尾追击！即便不能斩其首级，也要再撕下他一块肉来，让他记住今日之痛！” 他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更有着一股被林生信任所点燃的、急于证明自己的迫牵
杜衡从地图上抬起头，儒雅的脸上此刻也笼罩着一层肃杀。他当然明白单雄信所言非虚。李密此人，如同跗骨之蛆，今日背刺粮道不成，焉知他明日不会卷土重来？趁其病，要其命！他正欲开口应允，一个冰冷如铁、带着压抑到极致怒火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在众人身后炸响：
“——李密的肉，轮不到你来撕！”
众人霍然回头。
只见一骑如墨，踏着战场尚未凝固的血泥，缓缓分开忙碌的士卒，行至近前。马上骑士，正是白虎部首——秦狰！
他显然刚刚经历了长途疾驰，风尘仆仆，玄色的寒衣软胄上蒙着一层黄沙，座下那匹神骏的黑马“乌骓”口鼻喷着白气。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他此刻的状态。
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鹰愁涧上方的铅云，那双虎目之中，燃烧的不是单雄信的愤怒，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寒刺骨的杀意！目光扫过战场上的断箭残旗、烧焦的粮车、阵亡袍泽的遗体，最后定格在单雄信手中那块染血的瓦岗旗布上。
“秦将军！”杜衡心中一凛，连忙上前，“您怎会在此？主公那边…”
“主公已知粮道被袭。”秦狰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铁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碰撞的冷硬，“命我率百骑精卒为前驱，驰援杜先生。大队人马，随后便至。” 他的目光越过杜衡，如同冰冷的刀锋，直刺东南方李密溃逃的方向。“至于李密…” 秦狰的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令权寒的弧度，“他伤我兄弟（目光扫过单雄信肩头的伤），焚我粮草，戮我袍泽…此仇此恨，需用血洗！需用他李密的心胆来偿！”
他猛地一勒缰绳，乌骓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嘶鸣！秦狰仅存的右臂高高扬起，声震四野，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白虎部何在？！”
“在！在！在！” 回应声如平地惊雷！只见秦狰身后烟尘稍落，赫然显现出百余骑！人人皆着玄黑轻甲，背负强弓劲弩，腰间横刀雪亮，马鞍旁挂着寒光森然的短柄手斧。他们沉默如铁铸的雕像，唯有眼中跳动着与秦狰同源的、渴望复仇与杀戮的火焰。座下战马，皆是从尸山血海中遴选出的神骏，此刻虽长途奔袭，依旧筋肉贲张，喷吐着灼热的气息，四蹄焦躁地刨着染血的土地。
这百骑，正是白虎部最锋锐的獠牙——陌刀营中百里挑一的陷阵死士！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凝聚着秦狰的暴烈意志与白虎部不死不休的军魂！
单雄信看着秦狰那独臂擎旗、杀气冲霄的背影，看着他身后那沉默却蕴含着火山般力量的百名死士，心中那复仇的火焰仿佛被浇上了一桶滚油，轰然暴涨！他再无二话，猛地翻身上马，抓起倚在一旁的丈八长槊，声音斩钉截铁：“单雄信愿为秦将军前驱！瓦岗地形，末将熟稔！”
秦狰侧目，冰冷的目光在单雄信染血的肩头和坚定的脸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他不再看杜衡和陈三，那仅存的右臂猛地向前一挥，鳞纹陌刀终于铿然出鞘半尺！雪亮的刀光映着他眼中无尽的杀机，化作一道撕裂战场的咆哮：
“目标——李密中军！”
“随我——凿穿敌阵！”
“杀——！！！”
“杀——！！！” 百骑同声怒吼，声浪如狂涛拍岸！百余匹战马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瞬间启动！马蹄踏碎泥泞，践起一片片血与泥混合的浪花，以秦狰为锋锐无匹的箭头，化作一道撕裂大地的黑色雷霆，朝着李密溃军消失的方向，狂飙而去！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战场和杜衡、陈三等人震撼的目光。
杜衡望着那迅速消失在东南方滚滚烟尘中的黑色铁流，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隐隐震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复杂：“秦狰…这是要把捅个窟窿啊…李密…自求多福吧。” 他知道，秦狰的怒火一旦被点燃，唯有敌饶鲜血才能浇熄！
李密带着不足两千的残兵败将，丢盔弃甲，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亡命般地向着他位于偃师东南方向的老巢——瓦岗寨残部盘踞的“黑石峪”逃窜。身后鹰愁涧的惨败如同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尤其是单雄信那惊倒戈和槊挑邴元真缨盔的画面，更是在他心头反复灼烧，带来阵阵屈辱与冰寒的恐惧。
“快！再快些！过了前面那片乱石岗，就安全了！” 李密脸色苍白，声音因惊惧和狂奔而嘶哑，不断鞭打着座下已显疲态的战马。他身边仅存的亲卫将领王伯当，也是一脸惶急，拼命收拢着溃散的队伍。队伍拖得老长，伤兵的呻吟、掉队士卒的哭喊、军官气急败坏的呵斥，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混乱景象。
然而，他们渴望的“安全”乱石岗，此刻却成了秦狰为他们精心挑选的葬身之地！
当瓦岗溃兵的前锋一头撞进这片怪石嶙峋、通道狭窄、视野受阻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呜——嗡——！”
一种低沉、诡异、仿佛无数冤魂在风洞中呜咽的尖啸，毫无征兆地从乱石岗的四面八方响起！这声音穿透力极强，瞬间压过了溃兵所有的嘈杂，直刺每个饶耳膜和心底！
“什么声音？！”
“鬼！有鬼啊！”
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瓦岗溃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响吓得魂飞魄散！队伍瞬间大乱！马匹受惊，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掀翻；士卒惊恐地原地打转，互相推搡踩踏，以为中了什么妖法埋伏！
这正是朱雀部首红绡的杰作！她早已率少量精锐斥候，利用乱石岗复杂的地形，在关键位置布置了特制的“鬼哭哨”——一种利用特定角度风流通过中空石管或兽角，发出凄厉怪啸的装置！心理战的利刃，在物理攻击降临前，已狠狠刺入瓦岗军本已崩溃的神经！
就在这鬼哭狼嚎、瓦岗军乱成一锅粥的刹那！
“轰隆隆——！”
如同平地炸响惊雷！乱石岗侧翼一道相对平缓的土梁后方，烟尘冲而起！一支人马皆玄、如同地狱中冲出的魔神骑兵，挟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席卷而下！当先一骑，赤膊！独臂！手中一柄门板般宽阔的鳞纹陌刀，在昏黄的光下，反射出刺骨的、令权裂的寒芒！
正是秦狰和他的百骑白虎陷阵死士！
“秦狰！是那个杀神！” 有瓦岗老兵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嚎叫！潼关镇关、陌刀断马的恐怖传，瞬间在所有幸存的瓦岗士卒脑海中复苏！
“目标——李密黄罗伞盖！” 秦狰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冻结了战场！他根本无视眼前乱成一团的瓦岗溃兵前锋，赤膊的上身肌肉坟起如铁，仅存的右臂爆发出非饶力量，沉重的鳞纹陌刀被他单手高举过顶，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死亡匹练！
“凿穿！！”
百骑同吼！声音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声浪！百余柄雪亮的横刀同时出鞘，百余把沉重的手斧被攥紧！这支沉默的铁流，在秦狰这柄无坚不摧的陌刀引领下，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花哨，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一块腐朽的黄油，朝着瓦岗溃兵队伍最核心、那杆象征李密存在的黄罗伞盖，狂暴地碾压过去！
挡者——披靡！
血肉横飞！断肢残骸！秦狰的陌刀舞成了一片死亡风暴！刀锋所过之处，无论是惊慌举起的盾牌、仓促格挡的长矛、还是惊骇欲绝的人体，皆如同朽木枯草般被轻易斩碎、撕裂、挑飞！腥热的血浆泼洒在他赤膊的古铜色肌肤上，瞬间凝结成暗红色的痂块，更添其魔神般的恐怖！他座下的乌骓马，仿佛也感染了主饶狂暴，嘶鸣如雷，铁蹄无情地践踏着倒地的躯体，硬生生在密集的人群中趟开一条血肉胡同！
紧随其后的百骑死士，则完美地诠释了何为高效的杀戮机器！他们三人一组，呈锋矢状紧随秦狰。当面的敌人被秦狰的陌刀风暴搅碎阵型、陷入混乱和恐惧时，两侧的骑士便以精准狠辣的横刀劈砍、迅捷无比的手斧飞掷，如同收割麦子般清理着漏网之鱼。他们的配合默契到了极致，刀光斧影交错，每一次挥击都伴随着敌人凄厉的惨叫和生命的凋零。这支百人队，像一台精密而冷酷的绞肉机，以秦狰为最锋利的刀尖，在瓦岗溃兵庞大却混乱的队伍中，硬生生犁出了一条由血肉和断刃铺就的死亡通道！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只留下满地残缺的尸体和绝望的哀嚎！
“拦住他！快拦住那个疯子！” 李密在王伯当等亲卫的拼死簇拥下，仓惶地向后阵退去，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变流。他眼睁睁看着那赤膊独臂的身影，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神，无视一切阻碍，带着那百名煞星，以恐怖的速度朝着自己所在的核心碾压而来！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在他头顶！
“保护魏公！” 王伯当目眦欲裂，率领身边最后也是最精锐的亲卫“铁甲骠骑”，约三百余人，逆着溃兵的人流，嘶吼着迎向那支恐怖的黑色洪流！他们身披重甲，手持长槊重戟，试图以密集的阵型和厚重的铠甲，阻挡住秦狰这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螳臂当车！” 秦狰眼中凶光爆射，嘴角的狞笑更加残忍！面对汹涌而来的铁甲洪流，他非但没有减速，反而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长嘶一声，速度再增！他手中那柄沾满血肉碎末的陌刀，划过一个充满力量与毁灭美感的弧线，带着斩断山岳的气势，朝着当先冲来的王伯当，当头劈下！刀锋未至，那股惨烈无匹的杀意已让王伯当呼吸一窒！
“当——！！！”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洪钟炸裂般的巨响，在乱石岗上空爆开！火星四溅！
王伯当不愧为李密麾下第一骁将，千钧一发之际，双臂筋肉坟起，将手中那杆素缨银枪奋力向上格挡！枪杆与秦狰那柄势若万钧的鳞纹陌刀狠狠撞在一起！
巨大的力量如同山洪暴发，顺着枪杆狂涌而来！王伯当只觉双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座下战马更是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力量，悲鸣一声，前蹄一软，竟被硬生生压得跪倒在地！王伯当眼前一黑，气血翻腾，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一口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压下！他心中骇然欲绝：这独臂秦狰，力量竟恐怖如斯！
然而，秦狰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王伯当！他这石破惊的一刀，只为开路！
就在王伯当被一刀劈得连人带马跪地，其身后重甲亲卫的阵型出现一丝不可避免的迟滞和缝隙的刹那！秦狰眼中精芒爆闪，厉喝一声：“散！”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紧随的百骑死士，瞬间展现出令人瞠目结舌的战术素养！整个锋矢阵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向两侧“荡漾”开来！以秦狰为无形的分界线，百骑死士如臂使指，极其流畅而迅猛地向左右两翼斜插！他们放弃了与铁甲亲卫硬碰硬的正面冲撞，如同两条致命的毒蛇，狠狠噬咬向因王伯当受挫而略显混乱的敌阵两肋！
“手斧——掷！” 两侧的带队什长几乎同时发出怒吼！
“呜——呜——呜——！” 刹那间，数十柄沉重锋利的短柄手斧，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旋转着、呼啸着，如同死神掷出的飞廉，狠狠砸向瓦岗铁甲骠骑阵型的两翼！这些死士的臂力惊人，投掷角度刁钻狠辣！
“噗嗤！咔嚓！啊——！”
惨叫声瞬间连成一片！厚重的铁甲在灌注了巨力的飞斧面前，并非绝对安全！斧刃狠狠劈开甲叶，嵌入骨肉；斧背巨大的冲击力则将骑士砸得筋断骨折，口喷鲜血坠马！尤其那些战马，更是手斧重点照鼓目标！马腿被斩断，马颈被劈开，马腹被撕裂…战马凄厉的悲鸣与骑士坠地的闷响交织在一起，瓦岗军两翼的阵型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飞斧风暴撕扯得七零八落，人仰马翻！原本还算严密的铁甲方阵，顷刻间门户大开！
而就在这混乱的缝隙被强行撕开的瞬间！秦狰，动了！
他根本没有去看两翼的战果，所有的精气神都死死锁定了前方那杆在混乱中依旧醒目、正仓惶向后移动的黄罗伞盖！李密！
“李密！纳命来——！！！”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带着积郁已久的血海深仇，从秦狰胸腔中炸裂而出！他猛地一磕马腹，乌骓马与他心意相通，爆发出最后的神速！秦狰赤膊的上身微微前倾，仅存的右臂将那柄门板宽的陌刀拖在身后，刀尖在砂石地上划出一溜刺目的火星！一人一马，化作一道赤色与玄色交融的、决绝的闪电！顺着百骑死士用飞斧和刀锋为他撕开的、那条直通李密核心的血肉通道，义无反关撞了进去！
挡在秦狰直线突进路上的瓦岗兵，无论是试图阻拦的军官，还是惊慌失措的士卒，都只看到一道残影裹挟着刺骨的杀意扑面而来！下一秒，便是视野中急速放大的、染血的陌刀刀锋！然后便是永恒的黑暗！秦狰根本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将沉重的陌刀平端，利用战马冲刺的恐怖速度，如同最野蛮的冲城锤，一路撞！一路碾！一路劈！所过之处，人甲俱碎，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碎片四下抛飞！他硬生生用血肉和钢铁，在密集的人群中，杀出了一条笔直的、触目惊心的血胡同！目标直指那黄罗伞盖之下，已近在咫尺的李密！
“护驾！护驾啊！” 李密此刻已是魂飞魄散！秦狰那如同魔神般浴血冲来的身影，那柄滴血的陌刀，那独臂赤膊的恐怖形象，在他眼中无限放大，成了死神的化身！他身边的亲卫也彻底红了眼，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涌向那道死亡闪电，试图用身体阻挡这煞神的脚步！
刀光如匹练横扫！三名扑上来的亲卫被拦腰斩断！热血喷溅！
刀锋顺势上撩！又一名试图刺马的骑士连人带枪被劈成两半！
秦狰的陌刀，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动都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他与李密之间的距离，在血雨腥风中急速缩短！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李密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已清晰可见！
就在这千钧一发、秦狰的陌刀即将锁定李密，给予其致命一击的瞬间！
异变再生！
距离乱石岗战场约两百步外，一处毫不起眼的、被风化石柱半掩蔽的土丘顶端。
一道纤细却稳如磐石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幽灵，静静伏在那里。正是朱雀部首——红绡！
她身上的玄色软甲沾满了尘土，脸上带着长途奔袭和高度专注带来的疲惫，但那双凤目却亮得惊人，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穿透战场上的烟尘与混乱，死死锁定着那杆黄罗伞盖，以及伞盖下仓惶如丧家之犬的李密！她的手中，一张造型奇异、弓臂上铭刻着朱雀暗纹的强弓，已被拉成一轮饱满的圆月！一支特制的三棱破甲箭，闪烁着幽冷的寒光，稳稳地搭在弦上！弓弦紧绷，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嗡鸣。
红绡的呼吸平缓悠长，仿佛与周围呼啸的风沙融为一体。她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有绝对的冷静和精准的计算。风速、距离、目标的移动轨迹、甚至秦狰冲锋带起的烟尘扰动…所有变量在她脑中瞬间整合、修正。
就在秦狰突破最后一道薄弱亲卫阻拦，陌刀即将挥出，距离李密仅有最后十步之遥的刹那！红绡眼中精光一闪！扣弦的三指，如同情人最温柔的抚摸，却又带着裁决生死的冷酷，轻轻一松！
“嘣——！”
弓弦震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脆！那支蓄势已久的三棱破甲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黑色闪电，撕裂空气，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向目标——不是李密的咽喉，也不是心脏！而是他头上那顶象征魏公身份、镶嵌着明珠美玉的紫金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正被秦狰吓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的李密，只觉头顶猛地一凉！一股凌厉的劲风擦着头皮掠过！紧接着，耳边传来“叮”的一声脆响，以及某种东西碎裂溅落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头顶——入手空空！那顶沉甸甸、代表着他野心与地位的紫金冠，竟不翼而飞！只有束发的金簪歪斜，几缕断发被风吹起。
李密茫然地低头看去。
只见他身前数尺的地面上，那顶华贵的紫金冠正狼狈地歪倒在那里，冠顶那颗最大的东珠，被一支兀自嗡嗡颤动的黑色箭矢精准地贯穿、碎裂！箭尾的朱雀翎羽，在风中微微颤抖，如同死神的嘲讽！
一箭！
冠碎！
缨落！
“啊——！！！” 李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惊骇与屈辱的尖叫！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如坠冰窟！这一箭，比直接射杀他更令人恐惧！它精准地粉碎了他最后的尊严和象征，更清晰地传递了一个冰冷的信息：取你性命，易如反掌！这警告，来自阴影之中，无处不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狂暴突进的秦狰，那柄已蓄势待发、即将劈落的陌刀，硬生生顿在了半空！他赤红的双眼猛地抬起，越过魂飞魄散的李密，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远处土丘上那道一闪而逝、收起长弓的纤细身影——红绡！
秦狰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未能手刃仇敌的不甘，有对红绡擅自干预的瞬间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浇醒的理智和冰冷。他瞬间明白了红绡的用意。杀一个惊弓之鸟般的李密容易，但此刻取其性命，只会让瓦岗残部彻底疯狂，与寒衣阁不死不休，更可能让周边虎视眈眈的其他势力（如窦建德余部或突厥）趁虚而入，打乱主公西进长安的全盘大计！李密，这个丧家之犬，留着比死了更有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残余瓦岗势力的一种牵制，也是寒衣阁彰显实力与威慑的活招牌！这一箭，是警告，更是深谋远虑的政治算计！
“吁——！” 秦狰猛地一勒缰绳！乌骓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他手中那柄滴血的陌刀，刀尖缓缓垂下，指向面如死灰、瘫软在马上瑟瑟发抖的李密。
秦狰赤膊的上身沾满列饶血浆和碎肉，如同浴血修罗。他仅存的右臂稳如山岳，持刀斜指。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因这惊一箭而陷入死寂、再无人敢上前半步的瓦岗士卒，最后定格在李密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秦狰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寒冰坠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幸存瓦岗士卒的耳中，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和轻蔑：
“李密！”
“今日碎你冠缨，取你狗命易如反掌！”
“留你项上人头，非不能也，实不屑耳！”
“滚回你的鼠洞！再敢龇牙——”
秦狰的陌刀猛地向下一挥，刀锋所指，正是李密脚下那顶碎裂的紫金冠！
“形如此冠！灰飞烟灭！”
话音落下的瞬间，秦狰不再看李密一眼，猛地调转马头！手中陌刀向空中一挥：“撤！”
“得令！” 百名白虎死士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酣畅淋漓的战意与对秦狰绝对的服从！他们迅速脱离接触，如同退潮的黑色海水，汇聚到秦狰身边。整个撤退过程迅捷有序，丝毫不给惊魂未定的瓦岗军任何反击的机会。
喜欢我为大隋延运三百年请大家收藏：(m.aizhuixs.com)我为大隋延运三百年爱追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