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西脉的淬灵窟外，凝结的冰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本该终年飘雪的禁地，此刻竟蒸腾着灼热的白雾，岩壁上镶嵌的灵晶失去了往日的幽蓝光泽，转而泛着诡异的暗红，仿佛被注入了滚烫的血液。
窟内深处，楚墨盘膝坐在寒玉床上，周身环绕的气脉之力突然剧烈震颤。他眉头猛地拧起，原本匀速流转的灵力如遭巨石撞击，在经脉中疯狂乱窜。指节因运力而泛白，额角渗出的汗珠刚一浮现，就被体内翻涌的热浪蒸成了水汽。
“不对……”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强行压下逆行的气血。三个月前，为修复与魔神虚影死战中受损的气脉本源，他选择在淬灵窟闭关。这里的地脉寒气本是疗伤良药，可此刻涌入体内的，却是一股暴烈如岩浆的灼热能量。
寒玉床表面的冰纹正在崩裂，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楚墨睁开眼，瞳孔中映出洞顶的异象——那些历代修士刻下的镇灵符文，正一个个黯淡熄灭，残留的光晕扭曲成痛苦挣扎的形状，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撕扯。
“整个灵渊的气脉都在紊乱。”他瞬间明白过来，猛地起身。披在肩头的玄色长袍滑落，露出布满细密伤痕的脊背，那些是硬撼魔神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刚冲出淬灵窟，迎面而来的不是熟悉的风雪，而是裹挟着硫磺味的狂风。楚墨抬头望去，西脉主峰的轮廓竟在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山腰处的灵植尽数倒伏，原本清澈的灵溪变成了翻滚的赤红色泥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楚墨师兄！”一道急促的呼喊自身后传来。负责守关的弟子林武跌跌撞撞跑来，青色道袍沾满泥污，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东、东脉出事了！气脉泉眼突然喷发，已经冲毁了三座修行殿，玄风长老让您立刻过去！”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楚墨眼疾手快地抓住险些摔倒的林武，目光扫过西方际——那里的云层正以诡异的速度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灰黑色漩涡，漩涡中心偶尔闪过紫金色的电光，每一次闪烁，空气中的灼热能量就暴涨一分。
“气脉泉眼喷发只是表象。”楚墨沉声道，指尖凝结出一缕淡青色的气脉之力。那缕气流刚离体，就被狂风撕扯成碎片，“是地脉深处的混沌浊气在冲撞气脉主干，再这样下去，整个灵渊的气脉网络会彻底崩解。”
他记得三个月前与苏瑶最后一次见面时，她曾忧心忡忡地提及封印裂痕。当时他以为只要修复自身气脉，便能助众人加固封印，却没料到混沌浊气竟已渗透得如此之深。
两人御气向东脉疾驰。掠过一片松林时，楚墨突然勒住身形。下方的林间空地上，数十名修士正围着一处塌陷的地面忙碌。他们试图用灵力修补裂缝，可刚注入的灵力一接触裂缝边缘，就像水滴落入滚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火光，将修士们震得连连后退。
“楚墨大人！”一名为首的中年修士认出了他，脸上露出绝望，“这裂缝在扩大，下面……下面有东西在吸噬灵力！”
楚墨俯冲而下，落在裂缝边缘。这道口子约有十丈宽，深不见底，黑黢黢的洞口翻滚着灰雾，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搏动声，像是巨兽的心脏在跳动。他试探着放出一丝气脉之力，那力量刚探入洞口，就被一股贪婪的吸力拽住，瞬间湮灭无踪。
“是混沌浊气凝聚的实体。”楚墨的声音冷了几分，“它们在啃食地脉根基。”
就在这时，林武突然指向东方：“师兄快看！”
楚墨转头，瞳孔骤然收缩。东脉主峰的方向，一道赤红色光柱冲而起，将半边空染成血色。光柱周围的云层被撕裂，露出扭曲旋转的星空，那些星辰的位置全然错乱，散发着冰冷的恶意。
“气脉泉眼彻底失控了。”他咬了咬牙，“武，带所有人徒西脉结界处，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
“可您……”
“我去泉眼看看。”楚墨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他抬手按住林武的肩膀，将一缕温和的气脉之力注入对方体内，“这是护体灵力，能暂时抵御浊气侵蚀。告诉玄风长老，气脉崩解的速度比预想的快，让他立刻启动备用阵法。”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青虹，朝着赤红色光柱的方向掠去。穿过东脉的结界时，楚墨感觉到强烈的阻力，那些原本用于防御外敌的符文，此刻竟将他视作威胁，一道道金色光刃劈面而来。他侧身避开，指尖在虚空连点，气脉之力化作细密的丝线，暂时压制住暴走的符文。
越靠近泉眼，空气就越粘稠，仿佛陷入泥沼。楚墨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周身的青芒被赤红色的气流不断冲击，发出滋滋的声响。沿途的修行殿早已化为断壁残垣，破碎的玉牌和法器散落一地，上面残留的灵力波动杂乱无章，像是临死前的哀嚎。
终于抵达气脉泉眼所在的广场。眼前的景象让楚墨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喷涌着清澈灵泉的白玉池，此刻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池底的泉眼变成了一张狰狞的巨口，源源不断地喷出赤红色的浊流。浊流落地后化作无数条蛇，疯狂地啃噬着广场上的符文阵。
更可怕的是，泉眼中央悬浮着一团人头大的灰黑色球体。那球体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纹路，每一次收缩，都会从地底汲取大量的气脉之力，再喷吐出更多的混沌浊气。
“这是……浊气之核。”楚墨握紧了拳头。他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当混沌浊气聚集到一定程度，便会形成这样的核心，如同混沌力量的心脏。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灰黑色球体突然剧烈震颤，表面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布满褶皱的眼睛缓缓睁开，死死盯住了他。
“气脉……纯净的气脉……”一道沙哑的声音从球体中传出，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又一个祭品……”
赤红色浊流突然加速涌动，在广场上凝聚成三道扭曲的身影。他们有着修士的轮廓，却没有清晰的五官，周身流淌着粘稠的浊气，手中握着由骨头和浊气凝结而成的武器。
“是被浊气同化的修士！”楚墨心中一沉。这些人失去了自我意识，沦为浊气之耗傀儡，可他们体内残留的灵力，竟比生前更加狂暴。
三道身影同时扑来，武器划破空气，留下刺耳的尖啸。楚墨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气脉之力如江河奔涌。他没有选择闪避，而是迎着最左侧的傀儡冲去，右手成拳，青芒在拳面凝聚成尖锐的气旋。
“气脉，不是你们能染指的东西！”
拳头与傀儡的骨刃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青红色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将残破的玉池震得粉碎。楚墨借着反震之力腾空而起，避开另外两道攻击，左手捏诀，气脉之力化作漫青雨，精准地落在浊气之核表面的缝隙处。
“滋啦——”青雨落下的地方冒出浓密的白烟，浊气之核发出痛苦的嘶吼，那只眼睛中闪过怨毒的红光。
被打散的傀儡重新凝聚，这一次，他们的身形变得更加凝实，甚至浮现出模糊的面容。楚墨认出其中一人，是三个月前在魔神之战中失踪的执法堂长老。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楚墨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滞。就是这片刻的犹豫，一道骨刃已划破他的左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冒出黑色的浓烟，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分心，可是会死的。”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戏谑的恶意。
楚墨咬了咬牙，猛地运转气脉之力，将左臂的浊气逼出体外。伤口处的血肉瞬间焦黑，但他眼神中的犹豫已被决绝取代。他看向浊气之核，又望向那道贯穿地的赤红色光柱——那是气脉本源正在被强行抽取的征兆。
“想吸走灵渊的气脉？先过我这关。”他缓缓站直身体，青芒从体内迸发，将周身的浊气尽数逼退。气脉之力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青色麒麟虚影，麒麟昂首咆哮，声震四野。
浊气之核感受到威胁，表面的血管状纹路剧烈跳动，赤红色浊流开始疯狂汇聚，显然要发动更强的攻击。
楚墨的目光扫过那些沦为傀儡的昔日同门，最终落在气脉泉眼深处。那里，他能感觉到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气息，像是风中残烛，却始终没有熄灭。
那是还未被完全吞噬的气脉本源。只要护住它，就还有希望。
青色麒麟虚影前蹄刨地，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楚墨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左臂的伤口仍在灼烧，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今日，要么我灭了你，要么……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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