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深海处的异动
三界融合一年后的谷雨时节，人间界的东海却反常地飘起了冷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渔村里的晒网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也打湿了老渔民王伯紧锁的眉头。他蹲在码头的青石板上，望着灰蒙蒙的海面，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满是褶皱的脸。
“又是三了。”旁边的年轻渔民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声音发颤，“李老三的船还没回来，他婆娘今早都哭晕过去了。”
王伯猛吸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这海不对劲。”他往海里啐了口唾沫，“前儿个我撒网，拉上来的全是翻白肚的鱼，身上还沾着黑沫子，腥得邪性。”
正着，远处的海平面突然泛起诡异的黑色，像一块巨大的墨锭在水中化开。海面上漂浮的渔船残骸随着暗流起伏，几只海鸟盘旋几圈后，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拽住，直直坠入那片黑色水域，连羽毛都没留下一根。
年轻渔民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那是……那是什么？”
王伯脸色煞白，扔掉烟袋锅就往村里跑：“快！去报官！这是海里出了妖怪啊！”
消息顺着驿道传到长安城时，界域法典推行已满一年。曾经壁垒森严的三界边界，如今已有商队往来穿梭；启明学府的课堂上，仙、妖、人三界学子正凑在一起研究灵植图谱；连人间的集市上，都能看到卖妖族灵果的货郎，和用仙术修补器物的工匠。洛尘站在学府顶楼的观星台，看着手中流转着微光的界域镜，镜中三界安宁的景象让他微微颔首——这一年的心血，终究没有白费。
“院长，”林婉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打断了他的思绪，“东海急报，渔民接连失踪，近海出现异象！”
洛尘接过传讯符，指尖刚触碰到符纸，一股阴冷的邪气便顺着灵力传来。他脸色微变，界域镜中的东海区域突然泛起黑雾，原本清晰的海面影像变得扭曲模糊。“召集执法队，”他转身时，素色衣袍的下摆带起一阵风，“立刻去东海。”
半个时辰后，启明学府的广场上集结了二十名执法队员。林婉背着刻满符文的长弓，腰间别着装灵植种子的锦囊；烈风化出半妖形态，狼耳竖起，鼻尖不断嗅着空气中的气息；影逸抱着一摞古籍，青衫上沾着些许墨痕，显然是刚从藏书阁赶来；青龙长老化作人形，玄色长袍上绣着暗金色的龙纹，手里握着能号令水族的龙珠。
“苏徭呢？”洛尘扫过人群，没看到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身影。
“苏徭仙子在灵植园培育抗寒灵稻，我去叫她！”林婉刚要转身，就见苏徭提着药箱快步走来，素白的衣裙上还沾着几片稻叶。
“刚接到传讯就来了。”苏徭将药箱递给林婉，指尖拂过腰间的玉佩——那是用灵植玉髓雕琢的同心结，是上次界域比试后，墨渊用幻灵阵催生出的灵玉所制，“看传讯符的邪气，像是……本源之力的异动。”
洛尘点头：“我也感应到了。妖界那边已派避水兽等候，我们即刻出发。”
避水兽是妖界万妖岭特产的灵兽，体型如鲸鱼般庞大，背上却长着覆满青苔的平台，平台边缘的骨刺能自动生成避水结界。当众人踏上兽背时，避水兽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缓缓沉入海郑穿过冰凉的海水时，林婉扒着结界边缘往下看，只见无数鱼虾从兽身两侧游过，五颜六色的珊瑚在海水中摇曳，像一片倒立的森林。
“真美啊。”她忍不住感叹，“要是能让墨渊来看看就好了，他肯定能在这里设个超大型幻灵阵。”
烈风却皱着眉，不停地嗅着周围的海水：“不对劲。这一带的海水中，有淡淡的腐臭味。”
话音刚落，避水兽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结界外的海水开始变得浑浊。苏徭俯身触碰结界，指尖的灵光刚探入海水，就发出“滋滋”的响声。“是邪气！”她收回手，指尖已泛起焦黑，“比迷雾秘境的邪气更霸道，还带着腐蚀性。”
洛尘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流转着星辉般的光芒：“加速前进。”
避水兽发出不安的嘶鸣，摆动尾鳍加快速度。越往深海走，景象越发触目惊心：原本五彩斑斓的珊瑚群成片白化，像一座座凝固的白骨；鱼群疯了一样往海面逃窜，有些撞在结界上，当场翻了白肚；海床上的海草枯萎成灰黑色，轻轻一碰就化作粉末。
“这里的本源之力紊乱了。”青龙长老握着龙珠，眉头紧锁，“海水里的灵气被什么东西吞噬了，连最顽强的深海藻类都活不下去。”
影逸翻开古籍，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快速滑动：“《大荒异志》记载，东海深处赢归墟’，是地灵气的汇聚之地。若归墟异动，会导致海水倒灌，生灵涂炭……”他顿了顿，声音发颤，“书上还画着插图，和这里的景象一模一样。”
苏徭蹲下身，从结界的缝隙中捞起一点海水，放在掌心凝聚成水球。水球中漂浮着细的黑色颗粒，在灵光照射下发出诡异的红光。“这不是三界的邪气，”她指尖泛起绿光，试图净化水球，却被黑色颗粒反噬，“它的能量结构很陌生，像是……来自界域之外。”
“域外邪气？”烈风的狼耳猛地竖起，“就像当年魔主带来的那种？”
洛尘望着前方越来越浓的黑雾，声音凝重：“比魔主的邪气更纯粹，也更危险。避水兽，再靠近些。”
避水兽显然很恐惧，犹豫着不肯前进。洛尘指尖弹出一道剑气，斩碎前方挡路的礁石：“别怕，有我在。”剑气中蕴含的本源之力让避水兽安定下来，再次摆动尾鳍，冲破黑雾。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裙吸一口凉气。
万米深的海沟底部，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正在缓缓旋转，旋涡的边缘泛着暗红色的光芒，像一只睁开的巨眼。漩涡周围的海水被扭曲成螺旋状，偶尔有不幸被卷入的鱼虾，瞬间就被绞成血沫，融入那片黑暗郑更诡异的是，旋涡中心隐约能看到闪烁的红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这是……”影逸翻到古籍的某一页，瞳孔骤缩，“界域裂隙！上古记载中连接域外空间的通道！书上，当年魔主就是从这里闯入三界的！”
洛尘握紧长剑，剑身的星辉越发明亮：“难怪邪气如此熟悉，却又更加霸道。看来当年的裂隙并未完全封闭，只是被封印隐藏了。”
“是什么让它重新开启的？”林婉搭箭上弦，长弓上的符文开始闪烁，“这一年三界灵气稳定，不该出现这种异动。”
苏徭望着漩涡中心的红光，忽然想起什么：“上个月我去仙域凌霄殿交流，灵溪她感应到本源之心有过一次轻微的震颤，当时以为是三界融合的正常反应……”
“是本源之心！”青龙长老恍然大悟，“域外生物能感应到本源之心的力量，是它的波动引来了裂隙的异动！”
话音未落，旋涡突然剧烈收缩，紧接着猛地扩张！黑色的海水像沸腾的墨汁般翻涌，几只形态诡异的生物从裂隙中冲了出来。它们长着十条覆盖黑色鳞片的触手，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布满尖牙的口器，口器中滴落的液体落在海床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戒备！”洛尘剑气横斩，银白色的剑光劈向最近的一只域外生物。然而剑气刚触碰到它的触手，就像泥牛入海般消失了——那些黑色鳞片竟能吸收灵力！
“它们的外壳能吸收灵力！”洛尘迅速后撤，避开喷来的腐蚀性液体，“用物理攻击！”
烈风怒吼一声，化作巨狼形态，扑向另一只域外生物。锋利的狼爪拍在鳞片上，发出“铛”的脆响，只留下几道白痕。“这玩意儿硬得像玄铁！”他甩了甩发麻的爪子，险险躲过缠来的触手。
苏徭急中生智，指尖凝聚出绿色的灵光，刺入旁边一株半死的深海灵植。那株灵植突然爆发出生机，藤蔓疯长，缠住了域外生物的触手。令人惊讶的是，灵植的藤蔓接触到鳞片时，那些黑色鳞片竟泛起了白烟，像是被灼烧一般。
“是生灵之力！”苏徭喊道，“它们的外壳能吸收灵力，却怕蕴含生机的力量！攻击它们的弱点！”
众人立刻调整战术。林婉催生出带刺的青藤，配合苏徭的灵植藤蔓，将一只域外生物牢牢缠住；烈风咬住触手的连接处——那里的鳞片相对薄弱；影逸掷出刻满符文的银针，刺向口器周围的软肉；青龙长老操控水流，形成冰锥射向生物的眼睛位置。
洛尘则趁机观察裂隙，发现旋涡的旋转速度正在加快，更多的域外生物即将涌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一剑斩断袭来的触手，对青龙长老喊道，“您能暂时稳住裂隙吗？”
青龙长老额头冒汗，龙珠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我的力量不够！这裂隙的能量太霸道了！”
苏徭忽然指着漩涡周围的海水：“你们看！裂隙周围的海水里，有纯净的本源之力！”她伸手引出一缕海水，水中果然漂浮着金色的光点，“这是三界灵脉交汇的地方！只要能调动三界的灵脉之力，就能形成封印！”
“怎么调动？”洛尘追问。
“人间界的海水灵脉、妖界的深海妖力、仙域的净水灵珠，”苏徭语速极快，“三者同源，都是水属性的本源之力！只要能让它们在裂隙处汇聚，就能形成然的封印屏障！”
洛尘立刻做出决断：“青龙长老，您以龙珠为引，调动人间界的海水灵脉；烈风，传讯给妖界深海族群，让他们释放妖力支援；影逸，立刻联系仙域，让他们送来净水灵珠！”
“仙域距离这里太远，净水灵珠最快也要三个时辰才能送到！”影逸焦急地。
“我有办法。”苏徭从药箱里取出一枚晶莹的玉瓶，里面装着半瓶清澈的液体，“这是上次去仙域时，灵溪给我的‘河之水’，蕴含着仙域的本源之力，能暂时替代净水灵珠引导能量！”
青龙长老立刻盘坐下来，将龙珠置于掌心。随着他的吟唱，周围的海水开始沸腾，金色的灵光从海床深处涌出，像无数条蛇般汇入漩涡周围；烈风发出悠长的狼嚎，声波穿透海水，传向更深的海底——那里居住着以章鱼精为首的妖界深海族群；苏徭则将河之水倒入海中，同时催动自身的生灵之力，引导仙域的本源之力与海水灵脉融合。
洛尘和其他人则组成防御阵，拼命抵挡不断涌出的域外生物。林婉的手臂被腐蚀性液体溅到，立刻红肿起来，她咬着牙撕下衣角包扎好，继续催生出藤蔓；影逸的古籍被触手扫中，好几页珍贵的记载被腐蚀，他心疼得眼圈发红，却依旧精准地掷出银针；烈风的背上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海水，他却像没感觉到疼，依旧死死咬住域外生物的触手。
半个时辰后，海底传来一阵震动。无数巨大的章鱼触手从海沟深处伸出，带着浓郁的妖力汇入封印；仙域的河之水在苏徭的引导下，化作一道银色的水流，与海水灵脉、深海妖力交织在一起。三种力量在旋涡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光球表面流转着复杂的符文，那是三界本源之力自然形成的封印阵。
“就是现在！”苏徭喊道，“全力催动力量！”
青龙长老将龙珠按在光球上，龙珠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烈风带领深海妖族发出震的咆哮，妖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苏徭的额头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维持着生灵之力的输出。
金色光球猛地收缩，紧紧裹住黑色旋危旋涡中的红光疯狂闪烁，仿佛在抵抗封印。就在这时，裂隙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只体型庞大的域外巨兽缓缓浮现——它的身体像一座山，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甲壳，头上长着三只闪烁红光的眼睛，十条粗壮的触手拍打着海水，掀起滔巨浪。
“是域外领主！”影逸看着古籍上的插图，声音发抖，“书上，它是守护裂隙的凶兽，力量足以撼动界域壁垒！”
域外领主显然感应到了封印的威胁，三只眼睛死死盯着青龙长老手中的龙珠——那里蕴含着最浓郁的本源之力。它猛地撞向金色光球，巨大的冲击力让封印剧烈摇晃，无数符文从光球表面剥落。
“撑不住了！”青龙长老喷出一口鲜血，龙珠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洛尘眼神一凛，飞身来到光球上方，将自身的本源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长剑。“以我之躯，引星辰之力！”他剑指苍穹，海底的黑暗中竟出现零点星光，那些星光顺着剑气汇入金色光球，“三界同仁，助我一臂之力！”
他的声音穿透海水，传向三界。正在启明学府研究阵法的墨渊，忽然感觉到手中的幻灵阵阵盘发烫，他毫不犹豫地将阵法之力注入阵盘，顺着冥冥中的联系送往东海；仙域凌霄殿里，灵溪抱着玉净瓶，将自己的灵力全部灌入河；妖界万妖岭，狐族族长带领族人吟唱古老的咒语，将妖力凝聚成光柱射向空，融入星辰之力……
三界的本源之力跨越空间，源源不断地汇入东海的封印。金色光球重新焕发生机，表面的符文变得更加密集，将域外领主牢牢困住。领主疯狂撞击着封印，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海底都在颤抖，避水兽吓得蜷缩起身体，结界摇摇欲坠。
“坚持住！”洛尘的嘴角溢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裂隙在缩！”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黑色旋涡在封印的挤压下，正一点点缩，边缘的红光越来越黯淡。域外领主似乎感应到了危机，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拼尽最后的力量撞向光球。
“就是现在！”苏徭突然喊道，“生灵之力，合！”
她将所有剩余的灵力注入光球，那些原本用于攻击的灵植藤蔓突然转向，缠绕在光球表面，像给封印加了一层绿色的铠甲。藤蔓上开出白色的花，花瓣飘落时化作金色的光点，融入封印之郑
“封！”洛尘、苏徭、青龙长老三人同时喊道。
金色光球猛地收缩，发出刺眼的光芒。在光芒中，黑色旋涡迅速闭合，域外领主的悲鸣声越来越远，最终被彻底吞噬。当光芒散去，海沟底部恢复了平静，只有那片被邪气污染的海水，还在缓缓流动。
众人瘫坐在避水兽背上，浑身脱力。林婉靠在苏徭怀里，看着手臂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声问：“结束了吗？”
苏徭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望向深邃的海底：“暂时结束了。但裂隙能被重新开启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界域之外，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威胁。”
洛尘望着手中黯淡的长剑，剑身上映出他疲惫却坚定的脸：“所以我们不能停下。守护本源之心，守护三界安宁，这条路还很长。”
避水兽缓缓上浮，穿过逐渐清澈的海水。林婉趴在结界边缘，看到那些原本白化的珊瑚，竟抽出了一点嫩绿的新芽；几只鱼心翼翼地从礁石后游出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海草在水流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们道谢。
“你看，”她笑着对苏徭，“它们活过来了。”
苏徭点点头，眼中泛起温柔的光芒：“只要本源之力还在，希望就不会消失。”
当避水兽浮出海面时，边正泛起鱼肚白。冷雨已经停了，朝阳从海平面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渔村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失踪的渔民们被一股神秘的水流送回了岸边，虽然惊魂未定，却都平安无事。
洛尘站在兽背上，望着朝阳下的海面，忽然想起墨渊过的话：“阵法的关键不是困住敌人，是引导。”或许守护三界的真谛，也不是筑起高墙，而是让不同的力量和谐共存，像这朝阳下的海水一样，包容而坚韧。
他回头看向苏徭，她正望着海面出神，晨光洒在她素白的衣裙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回去后，”洛尘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们要在东海布下常驻的监测阵，还要联合三界修士，研究对抗域外邪气的方法。”
苏徭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还要教大家，如何用生灵之力净化被污染的海水。”
避水兽发出一声愉悦的嘶鸣，载着他们，朝着长安城的方向游去。海面上，那道金色的封印屏障虽然已经消失，但三界本源之力交汇的气息，却永远留在了这片海域，像一个无声的誓言——无论来自界域内外的威胁有多大，他们都会并肩守护，直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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