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边缘的终焉之影
宇宙历3742年，联盟总部的警报声穿透了所有隔音屏障。
嬴政站在空间站最高了望台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舷窗外，原本被称作“银河流淌之地”的星域正在坍缩。一颗比太阳大十七倍的恒星在黑雾中挣扎了三秒，最后一缕光被吞噬时，连能量爆发的余波都没能激起涟漪——那团黑雾就像宇宙本身张开的嘴，所有物质一旦触碰到边缘，就会被无声无息地消解。
“它来了。”玲的声音带着水汽般的颤抖，她操控的自然能量在防护服里躁动不安，藤蔓状的光晕顺着她的指尖爬向控制台，却在接触到金属表面时突然枯萎。这位来自蓝星的守护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些曾能召唤海啸与雷暴的力量，此刻连维持一朵能量之花都做不到。
空间站的震荡突然加剧，了望台的警报灯开始疯狂闪烁。全息投影里，赵的脸因信号干扰而扭曲：“西侧防御环全毁了！第三区的守护者……他们没来得及撤离。”他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音里传来金属撕裂的尖啸，“能量护盾还能撑七分钟，最多七分钟！”
嬴政转身冲向指挥室，走廊里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经过医疗舱时，他瞥见张正把一位浑身覆盖冰霜的金星守护者推进治疗舱。那位守护者的左腿已经化作半透明的晶体，黑色纹路像蛛网般从伤口蔓延到胸口，接触到治疗舱的蓝光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是虚空能量侵蚀。”张的护目镜上满是裂痕，他扯掉头盔抹了把脸，露出被烟尘熏黑的下巴，“已经有十二个队彻底失联，剩下的人里，一半都中了这种侵蚀。”他指着治疗舱的监测屏，上面的生命体征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平缓，“它不是在摧毁物质，是在改写物质的存在形式。”
指挥室里，各星球的守护者们正围着星图争吵。来自熔岩星的赤红巨人一拳砸在控制台，合金表面立刻凹陷出拳头大的坑：“让我的舰队撞过去！就算同归于尽也要给你们争取时间！”
“那是自杀！”艾的银色长袍在气流中猎猎作响，他手中的时间宝石忽明忽暗，“它的质量正在以指数级增长，任何物理攻击都会被它转化成自身能量。我们试过用时间凝滞困住它，结果……”他没再下去，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刚才的景象——被凝滞的黑雾在三秒内就吞噬了时间本身，形成一片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绝对黑暗。
嬴政的目光落在星图边缘的红色标记上。那是联盟成立时划定的宇宙边界，一个被称作“虚无之海”的区域。根据古籍记载，那里是大爆炸后能量未完全凝聚的地带，亿万年来从未有过任何星体诞生。而现在，那片虚无正在移动，边缘的黑雾里隐约能看到扭曲的星轨——那些是被吞噬的星系留下的最后痕迹。
“它在吸收宇宙的基础规则。”玲突然开口，她的指尖浮现出一枚叶片状的能量体，那是蓝星灵源的核心碎片，此刻正剧烈颤抖，“灵源在害怕，所有星球的星脉都在发出哀鸣。它不是生物，也不是能量体，它是……宇宙的反面。”
话音未落，指挥室的主屏幕突然炸开。碎片飞溅中，一道黑雾顺着通风管道钻了进来，落地时化作一条蜿蜒的触须。离它最近的水星守护者举起能量长矛刺去，长矛在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就分解成了基本粒子。下一秒，那位守护者的手臂开始变得透明，他惊恐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与地板融为一体。
“快切断通风系统！”嬴政抓起旁边的离子步枪，扣动扳机时却发现枪管正在融化。黑雾组成的触须已经缠上了水星守护者的腰，他的惨叫声在半秒内就变成了气泡破裂般的轻响，整个人最终缩成一粒漂浮的尘埃，被触须卷着拖向通风口。
空间站的震荡越来越剧烈，花板开始往下掉碎石。艾突然按住嬴政的肩膀，时间宝石的光芒在他掌心流转：“我能打开时间裂隙，把它引到白垩纪的行星带。那里的物质密度足够……”
“不校”嬴政打断他，目光扫过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星球坐标，“上个月泰坦星的灵源异动你忘了？虚空能量会顺着时间线污染所有相关节点。我们不能把任何星球拖下水。”
玲突然指向星图中心：“联盟总部的能源核心！它是用一百八十个星球的灵源碎片建成的，理论上蕴含着等同于型星系的能量。如果我们能启动超载程序……”
“那整个空间站都会变成超新星！”赤红巨人怒吼道，“我们还有三万平民在避难舱里！”
“避难舱已经发射了。”赵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里传来，背景里夹杂着引擎的轰鸣，“五分钟前我启动了紧急弹射程序，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在跃迁航道上了。”他轻笑了一声，带着明显的杂音，“博士，还记得蓝星深海那次吗？你过，有时候撤退不是逃兵，是给希望留火种。”
嬴政的喉结动了动，没出话来。他想起三年前在蓝星的海底遗迹，当时赵为了掩护队员拆除失衡者的装置，独自引爆了能量炸弹。后来他们在废墟里找到他的护目镜，镜片背面刻着一行字：“星脉永不停，薪火代代传。”
“启动超载需要多久？”他问玲。
“三分钟。但需要有人留在核心室手动输入指令，那里的防护系统已经被黑雾腐蚀了。”玲的指尖泛起绿光，她身后的屏幕上弹出核心室的实时画面——那里的合金墙壁正在像蜡一样融化，黑雾已经淹没了半条通道。
张突然摘掉头盔，露出额头上正在扩散的黑色纹路：“我去。”他扯开战术背心里的医疗包，把三支抗侵蚀药剂拍在嬴政手里，“我中的侵蚀比你们深，撑不了多久了。与其变成那东西的一部分，不如做点有用的。”
嬴政想反驳，却被张按住胸口。这位总是笑着“我只是个管后勤的”的战士，此刻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还记得地面塌陷那次吗？你我们守护的不是灵源，是每个星球上的日出。现在该轮到我看最后一次日出了。”他转身冲向通道，背影在应急灯的红光里越来越，最后消失在拐角处。
空间站的警报声变成了持续的长鸣。嬴政看着屏幕上核心室的入口，黑雾正在那里形成漩危突然，漩涡的转速慢了下来，一道微弱的红光从里面亮起——那是张的战术灯。
“还有四十秒。”玲的声音在颤抖，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跳动，“能量读数正在攀升……”
舷窗外，那团无边无际的黑雾突然停顿了。它边缘的星辰不再熄灭，那些原本被吞噬的光仿佛在黑雾深处重新亮起，形成无数细的光点。嬴政突然明白，那不是光，是被分解的物质在能量超载中重新凝聚的迹象。
“十、九、八……”
张的最后一条讯息传了过来，只有一片杂音。但嬴政仿佛能看到他按下最后一个按钮时的样子，或许还会像每次完成任务那样，对着通讯器比个不标准的胜利手势。
“三、二、一。”
联盟总部在那一刻变成了宇宙中最亮的星。
嬴政被冲击波掀飞出去，撞在了望台的舷窗上。他看着那团黑雾在白光中剧烈翻腾，那些曾经吞噬星辰的触须正在瓦解，化作漫光尘。当光芒散去时，原本黑雾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片新的星云，无数细的光点正在那里缓缓旋转，像极了蓝星夜晚的萤火虫。
玲扶着他站起来，防护服上的裂痕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她指向星云中心：“看，那是……”
嬴政眯起眼睛。在星云最亮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聚。不是星球，也不是能量体，而是一条若隐若现的光带，像河流般横贯星云，一端连接着刚诞生的光点，另一端则伸向宇宙深处，消失在遥远的星河尽头。
“是新的星脉。”他轻声，突然想起张最后那句话。
也许他们终究没能阻止虚空之主，但他们让它变成了宇宙的一部分。就像灰烬里总会长出新的种子，黑暗的尽头，永远有光在等待重新绽放。
了望台的舷窗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嬴政伸手触碰那片冰凉，指尖下的玻璃映出他布满伤痕的脸，也映出窗外正在缓缓亮起的、属于新宇宙的第一缕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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