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的草垛还带着新割的青麦香，陆九渊刚把苏梦枕塞进运菜马车的夹层，后颈就被冷汗浸透。
昏迷的\"金风细雨楼\"楼主额角烫得惊人，掌心还攥着半片染血的金叶子——那是苏梦枕中毒后硬撑着捏碎的，用来标记解毒药的位置。
\"九哥！\"王石从草料堆后钻出来，腰间铁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雷滚带了十二名刀手往这边包抄，谢姑娘引开了半数，剩下的......\"他声音突然发颤，喉结动了动，\"方才救苏楼主时，我撞翻霖牢第三间的青铜烛台。\"
陆九渊正用粗布给苏梦枕裹赡手猛地顿住。
地牢第三间——那是关七的囚室。
\"那间的锁链本就被雷纯换过细的。\"王石的指甲掐进掌心，指节发白，\"烛台砸在锁链上，我当时只顾着看苏楼主的情况，等反应过来......\"他突然抓住陆九渊的手腕，\"九哥，关七的疯病不是突然发作的，他的锁链早被人动过手脚！\"
运菜车的车轴吱呀一响，陆九渊的醒木重重磕在车板上。
系统面板在眼前疯狂跳动，【主线任务：江湖平】的进度条从78%暴跌至52%，红色警告在视网膜上炸开：【关键变量关七失控，当前局势推演失败率89%】。
\"你早该发现的。\"陆九渊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是淬过冰的冷，\"雷纯给的布防图里，地牢第三间的标记是朱砂点，其他都是墨点。\"他摸出怀里的檀木匣，匣底\"纯\"字的刻痕刺得掌心生疼，\"她要我们做的从来不是救人，是放虎。\"
远处传来谢卓颜的剑鸣，那是她与雷滚交手的暗号。
王石突然扯下腰间的铁胆链子，将三枚铁胆塞进陆九渊手里：\"我去引开雷滚，你带苏楼主先走！\"他转身要跑，却被陆九渊拽住后领。
\"关七的刀气能碎金石。\"陆九渊把铁胆按回他掌心，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你见过他杀人吗？
三年前在汴河码头，他一刀劈了十七个捕快，刀身都没沾血——因为血还没流下来，人就碎了。\"他摸出书用的醒木，\"但他疯得越厉害，越认得出谁是威胁。\"
王石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是......\"
\"雷纯要把关七这把刀递给蔡京。\"陆九渊将醒木塞进苏梦枕手里，\"而我们要让这把刀先砍凛刀的手。\"他拍了拍马车夹层，\"赶车的老张头是白展堂的线人，出了六分半堂东门，往城南破庙走——佟湘玉在那备了药。\"
谢卓颜的剑鸣突然拔高，混着雷滚的闷哼。
陆九渊掀开马车的草帘，月光正落在谢卓颜发间，她那支木簪不知何时断成两截，一截扎在雷滚左肩，另一截正抵着自己咽喉。
\"陆公子！\"雷滚咬着牙笑，鲜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你猜堂主知道关七跑了，会先剥谁的皮？\"
谢卓颜的剑尖微微发颤，却始终没敢真刺下去——雷滚是六分半堂\"雷门三杰\"里最狠的，她若杀了他，六分半堂的追杀会像潮水般漫过整个江湖。
\"把刀收了。\"陆九渊从马车上跳下来，醒木在指尖转得飞快，\"雷大统领，你家堂主此刻该在主院看吴其荣的尸体吧？\"
雷滚的瞳孔猛地一缩。
吴其荣是地牢总领，关七逃出时第一个冲上去的，此刻该只剩半具尸体挂在断墙上。
\"你以为堂主真会为条狗发这么大火？\"陆九渊往前一步，醒木拍在雷滚刀鞘上，\"她要的是有人替她背黑锅——关七跑了，苏梦枕救走了，总得有人死在今夜。\"他压低声音，\"雷家在六分半堂扎根二十年，雷老夫人还在杭州吃西湖醋鱼吧？\"
雷滚的刀\"当啷\"落地。
谢卓颜迅速抽回木簪，反手点了他三处大穴。
陆九渊弯腰捡起雷滚的佩刀，刀鞘上\"雷\"字烫金还闪着光：\"三柱香后，你自会醒。\"他冲谢卓颜使了个眼色，\"走！\"
运菜车的车轮碾过青石板，溅起几点血珠。
陆九渊掀开草帘回望，六分半堂主院的灯火突然全灭，只有雷纯的声音穿透夜色：\"狄飞惊！
你关七的锁链是用山寒铁铸的？\"
主院正厅的烛火重新亮起时，雷纯的指甲已经掐进檀木桌案。
狄飞惊单膝跪地，额角渗着冷汗——他方才亲自检查过地牢锁链，确实是寒铁所制，可关七的刀气能断寒铁，这是江湖尽知的事。
\"吴其荣的尸体在西墙。\"雷纯抓起案上的茶盏砸过去，瓷片擦着狄飞惊耳畔碎在门框上，\"他的刀插在自己心口，刀柄上是关七的指痕——你他是想阻拦，还是想放？\"
狄飞惊喉结动了动：\"堂主，陆九渊和王石救走苏梦枕是明线，关七才是......\"
\"是暗线？\"雷纯冷笑，指尖划过案上的密报，\"蔡京的人今早送了信，要'活的关七'。
傅相爷的人也递了话，'法门禁术需活人试练'。\"她突然笑出声，\"好个陆九渊，我给了他布防图，他倒给我送了个烫手山芋。\"
\"那我们......\"
\"送。\"雷纯抓起密报塞进火盆，火星子噼啪炸在她眼尾，\"把关七送到太师府门口。
蔡京要关七镇江湖，傅宗书要关七练法术——他们争得越狠，六分半堂越安全。\"她望着窗外被关七撞塌的飞檐，声音突然低下去，\"只是苦了苏梦枕......\"
此刻太师府的后园正飘着桂花香。
蔡京捏着雷纯的密信在廊下踱步，金线绣的仙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元十三限靠在廊柱上，手里的茶盏始终没动——他的味觉早被毒药腌透了。
\"雷纯关七此刻在城南乱葬岗？\"蔡京捻着胡须，\"那疯子见人就杀，她怎会平白送我这等宝贝？\"
\"陆九渊救走了苏梦枕。\"元十三限的声音像浸在冰里，\"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斗了十年，苏梦枕一活，雷纯的日子更难。
她送关七来，是要借您的手压楼里的火。\"他指节叩了叩廊柱，\"可关七的刀认人，当年您杀了他全家，他若醒着......\"
蔡京的手猛地一抖，密信掉进石缝里。
他望着园子里的假山，突然笑了：\"去叫张铁臂带三百神策军，把乱葬岗围了。\"他转身时，金丝冠上的东珠晃了晃，\"但别靠太近——我要活的关七，也要活的雷纯的诚意。\"
元十三限望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而此刻丞相府的角门正悄悄打开，一名灰衣随从翻身上马，怀里的密报上只写着八个字：\"关七出，法门将动。\"
傅宗书在书房翻到第三本《道藏》时，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他合上书页，指腹抚过书脊上\"洞真部\"三个字，嘴角勾起半分笑意——有些东西，该见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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