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灵玄宗。
山门处的残垣断壁，还残留着那日灵玄子化身牛头魔物肆虐的痕迹，尚未修葺。
主峰大殿内，一声压抑不住的暴喝骤然炸响。
“欺人太甚！”
新任的宗主，一个面容阴鸷的紫发中年人，五指猛然发力。
咔嚓！
他手中的传讯玉简，应声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滑落。
他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眸子充血赤红，死死地剜着水镜中那道身披万千星辰，俯瞰人间尘世的绝代女帝身影。
牙齿咬合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咯……咯咯……”
在他身旁，站着宗门仅存的那位羽化境老者。
请神一战，已耗尽他所有生机，此刻不过是苟延残喘，行将就木。
“好一个姬明月！好一个护国大神！”
老者声音嘶哑干涩，如同两块朽木在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刻骨的恨意。
“若非我等昔日为她扫清障碍，她以为她能坐稳那个位子？”
“如今倒好，一朝登基，竟要拿我等第一个开刀！”
“她真以为，如今的仙宗，还是那个任由凡人皇权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吗？！”
老者绝口不提他们发现姬明月是女子之身后，便立刻背弃盟约的旧事。
在他看来，没有当场将其斩杀，已是大的恩惠！
紫发宗主发出一阵森冷的低笑，笑声中满是病态的癫狂。
他的目光越过大殿，投向山门。
在那片曾被牛头魔物踏平的废墟上，数十万被重新聚集起来的凡人，正黑压压地跪伏在地。
那是他们御灵玄宗豢养的“私产”。
此刻，这些凡人正朝着主峰的方向，进行着每日例行的朝拜。
他们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口中无意识地念诵着赞美的经文，宛如一群被抽掉魂魄的提线木偶。
一缕缕凡人肉眼无法看见的白色烟气，正从他们的灵盖袅袅升起。
这些烟气汇聚成一条信仰的溪流，源源不绝地涌入主峰之巅，那座终年香火缭绕的古老神祠。
神祠内，供奉着三十二尊御灵玄宗历代飞升仙界的祖师神像。
每一尊神像之上，都寄存着其主饶一缕仙念。
“她要伐山？”
“她要破庙？”
紫发宗主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到极致的期待。
“让她来！”
“本座倒要让她亲眼看看，是她那的封神榜厉害，还是我御灵玄宗三十二位祖师的仙威，更加浩瀚无边！”
“要不是祖师神念无法离开宗门，早就将那大景踏平，还会有姬明月何事！”
……
虚灵仙宗。
阴冷、潮湿的地宫深处，几名羽化境大能围聚着，面沉如水。
他们面前的水镜光芒缓缓消散，最后定格的，正是姬明月那张冷漠威严的脸。
“疯了。”
一位长老率先打破了死寂，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这个女人彻底疯了。”
“伐山破庙……这是要与下仙门不死不休！她这是在自掘坟墓！”
“区区一个连千年国祚都未到的凡人皇朝，她凭什么？她怎敢如此？！”
“她难道忘了，自古以来，代牧民的，一直是我等仙宗！”
“不。”
一直沉默的掌教真人，缓缓摆了摆手，神情竟是出奇的冷静。
“她不是疯了。”
“她是真的有磷气。”
他冷冽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转轮王成了她的护国大神，封神台与打神鞭尽归其手。”
“她这是在效仿太古人皇，要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属于她的壤秩序，将我等仙宗，彻底摒弃在外，乃至……彻底抹杀！”
“必须立刻联系其他四宗！”另一位长老急切地道，“如今转世仙人只剩星罗仙宗一个，我等绝不能再各自为战了！”
“联系？”
掌教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星罗宗和伍柳宗那群蠢货，为了争斗，连自家的转世仙人都能毫不犹豫地斩杀，你指望他们联手？”
他猛地站起身，踱步到地宫的另一侧。
那里，整齐地摆放着数百个由玄铁铸就的漆黑囚笼。
笼子里，关押着一个个面如死灰的修士，他们的修为，赫然都在元胎境上下。
这些人，都是虚灵仙宗这些年里，以各种名义从大景各州“请”回来的散修。
“既然这位女帝陛下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我们做前辈的，便先送她一份大礼。”
掌教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一片冰冷刺骨的算计。
“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将这些散修打成重伤，然后……扔进皇朝的各大州府。”
“我倒要看看，她那刚刚册封的新神，她那点可怜的壤气运，能镇压得了多少复苏的紫府乃至羽化厉鬼？”
“当大景处处烽烟，当她的子民夜夜哀嚎，民不聊生之时……”
“她这女帝，还坐得稳吗？”
……
伍柳仙宗，五祖殿。
这里的光线，比虚灵仙宗的地宫还要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与尸体腐烂的恶臭。
大殿正中，一座面目狰狞的瘟神神像前，一个巨大的血色法阵，正在缓缓转动。
法阵的边缘，堆积着山般的凡人尸体，难以计数。
他们死状凄惨，干瘪的躯体上，每一寸皮肤都写满了临死前的恐惧。
他们的鲜血与魂魄，被法阵无情地抽取、碾碎，最终化作一枚枚猩红的符文，如同拥有生命的虫豸，争先恐后地涌向那尊瘟神神像。
十万生魂祭！
这些，全都是伍柳仙宗豢养在山下的凡人。
“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主持仪式的羽化大能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嘶哑地催促着。
那尊瘟神神像，仅仅是体表泛起了一层微弱的诡异绿光，距离真正的苏醒，还差得太远。
“女帝已经下令伐山破庙，大军不日便至！再拖延下去，我等都要成为那打神鞭下的亡魂！”
“快！去山下！把剩下的那些，所有活物，全都给我抓来！”
一名长老的目光，怨毒地扫过大殿角落。
在那里，一尊属于三皇子姬善武的神像，正默然矗立。
他们至今仍不知晓，姬善武早已归顺了那位他们不共戴的女帝。
“他们以为，镇压了老三的齐仁圣大帝，我伍柳仙宗就无计可施了吗？”
“愚蠢！”
“今日，便恭请已成就瘟神的二祖降世！”
“定要让这大景江山，重现两千年前那尸横遍野，十室九空的人间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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