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华胥碎影录（叁）
part three：青鸾灾劫
铜鹤香炉中腾起的蓝烟，带着西域安息香的异馥，丝丝缕缕缠绕在装着十二颗鲛珠的螺钿盒子周围。盒子自动被打开，十二枚鲛珠在檀香的牵引下，在半空中拼出太极殿的地形图。
“公主，若是老身猜的不错，你这香应该是波斯拜火教的‘幻梦引’吧，老身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却落到了公主手里。”独孤迦罗不威自怒。
“武周代唐那年，薛怀义就用这香迷了满朝文武。”老妇人玄色翟衣下的明光铠透出寒意，甲叶缝隙间渗出的并非血，而是暗绿色的锈迹，那是埋在地下六十年的北周铠甲才有的铜绿。
独孤迦罗话音刚落，只听见“啪嗒”一声，处在定昆池位置的珠子突然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从里面里面跳出只蜷缩的金蚕。那是岭南俚人用来下蛊的“金蚕蛊”，虫身上赫然刻着“裹儿”二字。
“姓赵的，好个借刀杀人！”\"李裹儿的镶玉马鞭，劈向手持竹简的赵承煜。赵承煜防备，硬接了对方一鞭子。只是骤然发力，手中的竹简竟被他给震裂了。
此时，炉盖突然爆出异响。炉中蓝烟化作无数青鸾鸟虚影，每只鸟爪都抓着竹简的残片，迅速组合起来，竟是安禄山写给太平公主的密信：“若得灵都观鲛珠，当以关中十三州为聘。”
“好计谋啊，好计谋啊！”太平公主李令月将手中的金饼置于桌上，然后抚掌而笑。李持盈注意到那块金饼的背面，都刻着不同的符号：玄武门的石狮、定昆池的九曲桥、太液池的鲛人像，还有灵都观的飞檐。而这些符号连起来，正是李隆基绘制的关中布防图。
“幻术该破了。”独孤迦罗的声音陡然拔高，蟠龙杖重重顿在地面。整座大殿突然剧烈震动，地砖下升起青铜机括，将十二颗鲛珠固定在十二根玉柱上。李持盈看见柱身刻着的字，竟是隋代方士的谶语：“凤衔珠兮下乱，青鸾泣血兮帝业迁。”
独孤迦罗的话刚完，杨玉环便抱着炸裂的琵琶站起来，琴弦上挂着半幅罗裙，裙角绣着的缠枝莲纹正在滴血。她指尖划过断弦，竟奏出《霓裳羽衣曲》的煞尾段，而旋律中夹杂的竟是马嵬坡士兵的鼓噪“圣人令，赐贵妃白绫！”
“住手，”江采萍突然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珠串，她将串珠解成珠子，向杨玉环的琵琶射去，每颗珠子都泛起赤光。李持盈透过血光看见幻象：洛阳城破那日，江采萍抱着十二颗鲛珠被杨玉环推入洛水，珠子却逆水而上，最终停在灵都观的梅树根下。
珠子撞在琵琶上，顿时化作一团蓝烟，又化作一团冰雾，消失在大殿之中，一并消失的还有不请自来的杨玉环。赵承煜颤抖着展开新的竹简，简上用朱砂画着幅《女帝临朝图》，画中人身着的明光铠与独孤迦罗身上那副分毫不差，只是冠冕上嵌着的不是珍珠，而是十二颗青鸾鸟的头骨。
“六十年前，”老妇饶声音在冰雾中回荡，“本宫助杨坚杀宇文赟时，他衣底就绣着这幅画。”她猛地撕开翟衣，露出的明光铠上用血画着完整的北周地图，长安的位置被颗鲛珠死死钉住，“你们以为在玩权力游戏，其实不过是在替哀家完成未竟的梦。”
李持盈突然感到胸口灼痛。她摸出怀中的半枚鱼符，见符身的玄武纹正在融化，露出的内层竟刻着“伽罗”二字，那是独孤皇后的真名。鱼符与空中青鸾虚影相触，爆出的强光中，她看见三个重叠的自己：十四岁逃婚时在终南山刻竹簪的少女，二十岁在灵都观举办沙龙的道姑，还有垂暮之年戴着凤冠坐在龙椅上的老妇。
“原来如此……”太平公主的金步摇剧烈晃动，这次是九下，那是调动神策军的最高指令。冰雾中浮现出无数甲士身影，他们手持的长枪上都挑着青鸾羽毛，枪尖指向的却不是李持盈，而是独孤迦罗身上的明光铠。
“陛下有旨！”灵枢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随后而来的少年手中的圣旨并非黄绢，而是用青鸾鸟的尾羽编织而成，“逆党独孤氏意图复周，着即拿下！”
李裹儿的马鞭转向，鞭梢卷住独孤迦罗的蟠龙杖。杖头夜明珠爆裂的刹那，飞出的不是碎珠，而是只栩栩如生的青鸾鸟，鸟喙中衔着枚鱼符，正是李持盈失落多年的另半枚。
“华胥梦碎……”李持盈喃喃自语，指尖触到波斯镜的碎片。镜中映出的不再是自己，而是十四岁那年在感业寺见过的壁画：武则站在尸山血海上，脚下踩着的正是刻着“伽罗”二字的明光铠。
蓝烟散尽时，殿内只剩李持盈与独孤迦罗相对而立。老妇饶铠甲已裂成数片，每片甲叶上都映着不同的脸：北周武帝的震怒、隋文帝的阴鸷、隋炀帝的癫狂，还迎…李持盈自己的笑容。
“你以为设了珠玑玄局，”独孤迦罗咳出的血，在青砖上开出红梅，“其实从本宫把你父亲推上皇位那日起，你的命数就写在这副铠甲里了。”她突然暴起伸手抓住李持盈的竹节簪，簪尖刺破指尖的瞬间，剩余的鲛珠同时爆发出强光。
强光中，李持盈看见灵都观的琉璃瓦纷纷剥落，每片瓦上都刻着相同的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而在瓦砾堆下，埋着的正是六十年前独孤迦罗埋下的十二口铜棺，棺盖上分别刻着她们六饶名字，以及……李隆基的生辰八字。
后园的梅树突然折断，露出树下的地宫入口。只见赵承煜左手拿着传中的《华胥国地图》，右手拿出火折子，对着李持盈等众一人声大喝道：“快住手，放了我的主人，否则，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欲知后事何事，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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