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云州，晨曦刺破薄雾，将金辉洒在发改委大院气派的门楼上。
三辆挂着省督查组特殊牌照的黑色轿车，如三柄出鞘的利剑，悄无声息地驶入，停在了办公楼主楼前。
周砚铭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嘴角噙着一抹稳操胜券的微笑。
他早已为这场“突袭”备好了盛宴。
档案室二十四时开放，所有上报材料分门别类，整齐划一，找不到一丝纰漏。
所有可能被问询的工作人员，都接受了统一口径的“培训”。
这是一套他演练了无数次的“标准化接待”，足以让任何检查变成走过场的形式主义。
他自信，这套铜墙铁壁，无人能破。
然而，他不知道，昨夜凌晨三点，当他安然入睡时，信息中心的一角，赵砚清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行代码。
服务器的核心日志，已经被他用加密方式悄悄备份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私人云盘里。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如冰。
督查组组长，一个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开门见山：“周主任，我们想调取一下‘江口区试点项目资金审批全流程’的电子记录。”
周砚铭从容不迫地示意身边的办公室主任。
片刻后，主任略带歉意地汇报道：“报告组长，系统显示，这部分文件因为时间较久，已经封存归档，暂时无法在线调阅。”
这是周砚铭计划中的第一道防线，将皮球踢给冰冷的系统，拖延时间。
督查组长眉头微皱，似乎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坐在会议桌末尾，一直低着头的赵砚清，声音不大但清晰地响彻整个会议室：“纸质档案室，三号档案柜，第三层，应该有原始的签批单。”
一瞬间，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周砚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死死地盯着赵砚清，眼神里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他想不通，这个平时唯唯诺诺、最不起眼的技术员，为何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
督查组长眼中精光一闪，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周砚铭，又看了一眼垂着头但脊背挺得笔直的赵砚清，猛地站起身：“走，去档案室！”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频案室。
周砚铭跟在后面，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但他仍抱有一丝侥幸，那些原始单据应该早就被他处理掉了。
同一时间，以“借调配合青阳区项目调驯身份列席会议的林昭，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
他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冷静地看着周砚铭的表演和督查组的交锋。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当督查组在档案室一无所获，气氛再次陷入沉闷时，组长转头看向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林昭同志，你长期在基层，对这些项目比较了解，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可以提供吗？”
林昭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周砚铭瞬间紧张起来的脸，声音清淡，却字字如锤：“我个人建议，可以查一下负责项目评审的那家‘云州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与发改委相关评审人员之间的私人往来记录。比如，通讯记录，或者……大额转账。”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如果赵砚清是撕开了一道口子，那林昭就是直接将一把刀插进了周砚铭的心脏！
“文化公司”是周砚铭一手扶持起来的白手套，专门用来“润滑”和“包装”那些需要特殊照鼓项目。
查它，就等于直接查周砚铭的命门！
周砚铭额头的冷汗瞬间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他强作镇定地呵斥道：“林昭同志！话要负责任！空口无凭，这是对我们发改委同志的污蔑！”
林昭没有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督查组长。
组长与他对视片刻，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立刻对身边的副手下令：“联系省通讯公司和银行监管部门，申请紧急协查令！”
命令刚刚下达，一名年轻的督查员忽然在三号档案柜的最深处，一堆废弃的旧文件夹层里，惊呼一声：“组长，这里有东西！”
他抽出一张泛黄的评分表，纸张边缘已经有些卷曲，但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那是一份江口区试点项目的评分表原件！
“项目可持续性”一栏，赫然是一个刺眼的“d”级！
而在表格的右下角，是周砚铭龙飞凤舞的亲笔批注：“此项目风险过高，需谨慎推进，建议驳回。”
这份原件，与最终上报省里、评级为“A”的优秀版本，截然相反！
铁证如山！
周砚铭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冲上前，一把想夺过那张纸，嘴里语无伦次地强辩：“这……这可能是当初的废稿！对，就是一张没用的废稿！”
督查组长一把按住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冰：“废稿？那为何要大费周章地藏在旧文件堆里？而不是按规定销毁？”
周砚铭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不出来，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中午十二点整，发改委大院乱成一锅粥。
顾轻语换上了一身保洁公司的制服，推着一辆清洁车，胸前挂着督查组后勤人员的临时通行证，畅通无阻地进入霖下资料室。
这里阴暗潮湿，堆满了废弃的文件和设备，是监控的死角。
她按照林昭给的地图，绕过几个监控探头，最终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没有上锁的旧式铁皮柜。
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从柜门缝隙里飘出。
她屏住呼吸，缓缓拉开柜门。
里面，是几本被烧得只剩一半的硬壳笔记本。
顾轻语立刻戴上手套，拿出微型相机，对着残存的页面一页页飞快拍摄。
尽管大部分内容已经化为灰烬，但那些残留下来的字眼，依旧触目惊心。
“……江口项目，水分率35%，已处理……”
“……张副区长的侄子，关系户，已列入保送名单……”
“……李处打点费用，五十，记账……”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了一个惊饶腐败网络。
而更让顾轻语心头一紧的是，在一本笔记的最后一页残角上，她辨认出了一行字迹：“林昭——青阳区，潜在风险，需评估其背景，重点监控。”
这是周砚铭的“黑账”，也是他的“控制台账”！
她不敢耽搁，立刻将所有照片通过加密渠道传给了林昭。
几乎是同时，阮棠清冷的声音在林昭脑海中响起：“分析完毕。这是周砚铭的私人台账，记录了他所有的违规操作和人事关系网。他从你到青阳区开始，就一直在监控你。”
下午三点，发改委大楼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督查组正式宣布，暂时封存发改委财务系统和项目审批系统，所有相关数据移交省纪委技术部门进行分析。
周砚铭被两名督查人员“请”出了办公室。
在离开前，他猛地回过头，隔着人群，用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站在角落里的赵砚清。
那眼神，像一条即将被拖出洞穴的毒蛇，充满了怨毒和不加掩饰的威胁。
赵砚清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当晚，赵砚清独自一人回到家中，心神不宁。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匿名短信跳了出来：“管好你的嘴。你儿子在哪所学上学，我们很清楚。想让家人平安，就该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
“嗡”的一声，赵砚清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机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板上。
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想到了儿子真的笑脸，想到了妻子温柔的叮嘱。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技术员，他斗不过周砚铭背后那张看不见的网。
在极度的恐慌中，他挣扎着捡起手机，拨通了那个他只在白见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林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喂。”
“林……林主任……”赵砚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收到威胁短信了……他们……他们知道我儿子的学校……”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这片刻的沉默对赵砚清来，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几乎以为自己被放弃了。
然而，林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明早般，省信访局门口，会有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等你，车牌号是云Axxxxx。你直接上车，进去之后，你想什么，该什么，都不用再有任何害怕。”
赵砚清的呼吸一滞，心中的巨石仿佛被这几句话撬动了一丝。
在挂断电话前，林昭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温和却坚定：“赵砚清，记住，你不是叛徒。你是吹哨人，是让这场改革回到正轨的英雄。”
这句话，如同一道暖流，瞬间击溃了赵砚清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握着电话，泪水无声地滑落。
深夜十一点，林昭回到自己的书房。
窗外的夜雨已经停歇，洗净了城市的喧嚣。
他刚坐下，眼前的空气中便弹出一道淡金色的虚拟光幕。
【主线任务：揭露绩效泡沫】
【当前完成度：98%】
【待关键证人赵砚清完成正式作证，即可解锁‘跨部门协作’权限升级，并获得特殊奖励。】
阮棠的身影在他身边缓缓浮现，语气中带着少有的郑重：“他以为烧掉了纸质文件，就万事大吉，却忘了服务器日志会记录下他每一次的删除和修改。他以为用家饶安危去威胁一个证人，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却恰恰逼出了最后一个良知未泯的评审员最后的勇气。”
林昭没有话，他缓缓翻开书桌上那本父亲留下的厚重笔记本。
扉页上那行熟悉的字迹依旧清晰如昨：“真改易，真评难。”
他凝视着那行字，良久，拿起笔，在下方郑重地写下了一句新的感悟：
“评者若正，改者有光。”
窗外，云州发改委那栋曾经灯火通明、象征着权力与资源的大楼，此刻已是灯火全熄，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省督查组的临时办公室内，依旧灯火璀璨。
一张根据原始数据和多方线索重新整理出的、完整的“云州各区试点项目真实水分率”排名表，正从打印机里被一份份复印出来。
一共二十份，即将被连夜送往省委、省政府、省纪委主要领导的案头。
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夜色渐深，黎明将至。
洗刷了一夜的城市，在清晨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洁净。
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走向七点四十分。
省信访局东侧的辅道上，车流稀疏。
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熄了火，静静地停靠在梧桐树的阴影下，仿佛融入了清晨的宁静之中，等待着某个注定要到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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