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皮鞋跟敲在房管局档案室的地砖上，回音撞着褪色的木架，惊得角落里的灰尘簌簌往下落。
他捏着从b栋302墙缝里抠出的牛皮纸袋，指节因用力泛白——半时前，他借调阅安置区原始档案的由头，用系统提示的\"查看建筑验收记录\"为关键词，在泛黄的图纸夹层里摸到了这团硬邦邦的纸团。
\"林科员？\"档案室大姐端着搪瓷杯探出头，老花镜滑到鼻尖，\"要下班了，您这是...\"
\"就差最后一份！\"林昭扯出个笑，背在身后的手将纸袋往西装内袋按了按。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跳动，\"危机预警剩余时间：39时17分\"的红字刺得他眼眶发酸。
他想起顾轻语今早发的消息——发帖人是李建国的老战友，当年盖楼时总见几个穿西装的人夜里往b栋跑；想起苏绾昨晚压低声音\"赵永年的舅子三年前打过三场安置区产权纠纷，胜诉率100%，巧得离谱\"；更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便签，墨迹已经晕开，却还能辨认出\"真相藏在最脏的地方\"。
出了房管局，晚风卷着梧桐叶拍在脸上。
林昭摸出手机，按下苏绾的号码，电话刚接通就听见打印机的嗡鸣：\"律所加班呢，赵姐安置区的工程合同有问题，施工方资质章是假的——\"
\"我在你律所楼下。\"林昭打断她，抬头望着楚律所的落地玻璃窗，十七层的灯光像颗不眨眼的眼睛，\"带了样东西，需要你和赵律师连夜看。\"
苏绾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红色裙摆扫过旋转门时带起一阵香风。
她接过纸袋的手顿了顿，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擦过封口处的旧胶水：\"林科员，你这是从哪挖出来的？\"
\"b栋302的墙缝。\"林昭跟着她进电梯，金属镜面映出两人紧绷的脸，\"李建国当年砌墙时藏的。
系统，里面有赵永年和明远集团的资金流水。\"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赵律师正趴在桌上核对合同，听见动静抬头，眼镜滑到鼻尖：\"苏，你的...哦，林来了。\"她推了推眼镜，接过纸袋的手突然抖了抖，\"这封条...是二十年前的房管局专用章。\"
三人围在台灯前。
苏绾用裁纸刀挑开封口，泛黄的纸页簌簌落在桌上——工程拨款单、银行转兆单、甚至还有张手写的\"好处费分配表\"，赵永年的签名在末尾歪歪扭扭，像条爬不动的蚯蚓。
\"月息三分，明远集团打给'青阳市城市建设发展中心'，备注'咨询费'。\"赵律师推了推眼镜，钢笔尖戳在转榨上，\"但账户是赵永年舅子的私人户头。\"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这够立案了，每笔都能追。\"
苏绾突然笑了，涂着口红的嘴角往上挑：\"林昭，你知道吗？
上周赵永年还在常委会新政策'不符合云州实际'，合着是怕明远断了他的财路。\"她抽了张纸巾擦手，动作却慢得像在欣赏战利品，\"我和赵姐今晚不走了，把这些扫描存档，再去调银行流水对笔迹。\"她抬眼望他，眼尾上挑的弧度软了些，\"你先回去歇着，明早般，带着这些去张局办公室。\"
林昭走出律所时，凌晨两点的云州飘起细雨。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着沈清欢的消息：\"张局明早九点要安置区剪彩流程，我把最新版放你桌上了，还有热牛奶。\"雨丝落进领口，他却觉得浑身发烫——那些压在安置区水泥里的秘密，终于要见光了。
第二清晨，林昭推开办公室门，果然看见保温杯下压着张便签，沈清欢的字迹娟秀：\"牛奶温在保温杯里，张局七点就到了，等你。\"他捧起杯子，柠檬香混着奶香钻进鼻子，像颗太阳焐着掌心。
张局长的办公室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
林昭把文件放在他面前时，老局长正对着窗外的香樟发呆，听见响动转过脸，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瞪圆：\"这是...哪来的？\"
\"李建国藏在安置区墙里的。\"林昭指着转榨上的红章，\"赵永年和明远集团的非法交易记录，苏律师和赵律师昨晚核过，全部属实。\"
张局长的手指在文件上颤抖，翻页的声音像擂鼓。
末了他猛地拍桌，茶杯跳起来溅湿了袖口：\"好！
好个李建国！\"他抓起电话按快捷键，\"沈，通知城建科、监察室、明远集团代表，十分钟后到第三会议室。
再给市纪委打电话，青阳区安置区项目有重大线索。\"
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足，林昭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赵永年走进来的时候还挂着笑，看见主位上的张局长和他面前的文件，笑容突然僵在嘴角。
他的舅子缩在角落，手指绞着西装下摆，喉结上下滚动。
\"赵副区长。\"张局长推过文件，\"解释解释这些转账？\"
赵永年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伸手去拿文件时碰翻了茶杯，褐色液体在桌布上晕开，像团化不开的墨：\"这...这是伪造的！\"
\"伪造？\"苏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抱着个银色拉杆箱，赵律师跟在身后，两人都穿着利落的套装，\"我们调了银行原始凭证，比对了赵副区长的笔迹，还找了三个见证当年拨款的老会计做笔录。\"她抽出张A4纸拍在桌上，\"赵先生，这是你在'咨询费'收据上的签名，和你去年给儿子签的家长会回执，笔画走向一模一样。\"
赵永年的脸瞬间煞白，瘫在椅子上。
他的舅子突然跳起来，椅子向后翻倒发出巨响：\"是他让我办的！
赵哥这是为了安置区顺利完工！\"
\"够了。\"张局长摘下眼镜揉眉心，\"监察室的同志已经在门口了。\"他转向林昭，目光里多了丝他从未见过的热，\"林，安置区的新政策，下周就上常委会。\"
散会时已近中午。
林昭站在走廊里，看着监察室的人押着赵永年往外走。
对方经过他身边时突然停步，声音哑得像破风箱：\"你爹当年也是这么轴，现在你...值得吗？\"
林昭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想起父亲笔记本最后一页的话：\"有些事，总得有人挖个清楚。\"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照进来，在地面铺了条金毯子。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系统界面突然跳出新提示：\"副科晋升考核触发，任务：推动云州经济开发区转型方案通过。\"
手机在这时震动，顾轻语的消息弹出来：\"安置区的老人们在广场拉了横幅，要给你送锦旗。
对了，我拍到赵永年被带走的照片，头版头条有着落了~\"
林昭笑了笑，转身往办公室走。
路过茶水间时，听见几个同事声议论：\"林科员现在可是张局的左膀右臂听新政策他立了大功\"。
沈清欢从里面探出头，手里端着刚泡的茶：\"林科员，张局让你下午去他办公室，要商量开发区的事。\"
他接过茶杯，热气模糊了眼镜。
窗外，安置区的红顶白墙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几个老人搬着梯子挂横幅，\"为民请命\"四个大字被风掀起一角，像面猎猎的旗。
系统界面的蓝光在视网膜上跳动，新的任务提示闪烁着微光。
林昭摘下眼镜擦了擦，望着远处明远集团的高楼——那里，陆明鸢的办公室窗户正映着阳光，像颗未拆封的棋子，静静等着落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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