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拂雪重返庭,元神回到肉身后,少不得就被老君耳提面命、苦口婆心的劝诫一番。
白拂雪自知理亏,连连保证日后绝不会轻易饮酒。
又赶紧拿出自己买来的柿子与柿饼,分给了老君和金、银两个童子,以及兕牛前辈。
然后白拂雪就看到,老君和两个童子开心接过,十分自然地就随手将剥剩下的柿子皮扔到兕牛前辈面前。
看着趴在兜率宫院子里的兕牛前辈身前,摆着一颗柿子与一地柿子皮。
牛眼里满是委屈之色,冲着白拂雪眨了眨,仿佛十分哀怨。
他心中正感叹:“还是徒弟好啊,虽然没买到橘子,好歹没有丢给我柿子皮。”
哪知金童子完全不在意兕牛的想法,一边和银童子坐在门槛上,啃着甜甜的柿子,只见兕牛却不吃,用袖子一抹嘴,催促了声,“快吃,老牛,别浪费了。”
兕牛斜了金童子一眼,只好伸出长舌将地上的柿子和柿子皮一卷,在嘴里开始嚼吧嚼吧。
白拂雪隐约看见兕牛的眼中闪过一滴泪光。
好惨一牛牛。
他心内感叹一句,关注外面的神识收敛,拱手向老君告了辞。
将剩下的柿子和柿饼,打算送去给在三十六八景宫内师父本尊和师兄。
顺便白拂雪变回了雪豹拂雪,从师兄口中打听到自己想要打听的消息,并且被“豹迷心窍”的师兄还附赠了他一些洪荒旧事。
之后白拂雪又算着时间回到了北极驱邪院,但白拂雪始料未及地是蓬真君抱着胳膊,靠在驱邪院大门前的立柱上。
看到白拂雪,他便快步走上来,站定在白拂雪身前,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两眼,语气不善地问:“我听你昨日,应召去了下界?”
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刻意在此处等自己。
白拂雪顿感奇怪,但还是如实点头。
哪知蓬真君又瞧了面容平静的白拂雪一眼,沉吟数息,摩挲了下下颌,刻意试探问:“你对下界的北俱芦洲,有何感觉?”
为何蓬真君竟有此问?
白拂雪想起师兄给他的科普,此间洪荒中的紫薇大帝与酆都大帝,本乃女娲护法腾蛇所化。
他元神意外被一分为二,时不时就需要闭关,还不能离开紫微星、地府太久。
之前猷、翊圣两位真君也过紫薇大帝闭关期间,暂由这位蓬真君主持北极驱邪院事宜。
虽然师兄并没有给我具体明,北俱芦洲那些妖怪们可以做城隍这件事,究竟是紫薇大帝的授意?
还是眼前这位蓬真君的默许?
不过师兄既然,自己只要不改变道大势的情况下,不论自己杀了什么妖怪,都会帮我兜着。
那么……
白拂雪睫毛下垂,遮却浅红眼瞳,叫人看不清他具体神色。
他沉思片刻,却是故意抬头,直勾勾盯着蓬真君问:“真君是指妖怪也能做一方城隍,并诱骗然阴地中新形成的厉鬼死后会被千刀万剐,煽动她抵抗鬼差,为滞留人间,百年间杀害了不少过路饶事吗?”
蓬有几分意外,白拂雪话里的语气并没有他见惯了那些新飞升上来,分配到北极驱邪院的人族修士那样义愤填膺。
他掐指一算,却发现白拂雪仿佛真的只完成了这个任务,另外就是去百里镇上买零土特产,然后好像什么都没做。
蓬不由皱了皱眉,想要看看白拂雪,这位能被圣让以青眼的弟子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他照例冷笑了一声,抱起胳膊,略昂起下巴问:“此不过你一面之词,有证据吗?”
哪知白拂雪摇摇头,更正道:“不是我一面之词,是那已经魂飞魄散的女鬼临死前的遗言,我只是复述了一遍,真君如有疑问,可查看我令牌留影。”
时,白拂雪眼角余光扫到那一位位擦肩而过,心翼翼避开他和蓬真君的同僚们。
大都投向蓬真君的目光是忌惮和崇拜,而投向自己的目光则充满了一种不清的同情。
白拂雪上前一步,提醒道:“蓬真君,请让一下,一会儿属下该迟到了。”
蓬却是不动一步,他如一只目光锐利的雄鹰,居高临下地盯着比他矮一个脑袋的白拂雪,用略显轻佻的语气,笑问:“若果此鬼所言属实,你会有何打算?”
白拂雪却是完全不上套,笑着反问:“真君是在授意属下接下来的任务,是去调查女鬼所言可否属实吗?”
蓬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白拂雪会这么问。
这子飞升时才十六,从前在凡间,还是个锦衣玉食、受尽宠爱、不见民间疾苦的净乐国太子,分明该是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子,可这话怎么像个官场老油条嘴里才能吐出来的?
什么叫你接下来的任务,是去调查女鬼所言属不属实?
玛德,臭子居然试图给我下套?
怀揣着万分疑惑,蓬盯着白拂雪的视线愈发锐利,甚至带着几分阴冷,没好气地冷声道:“想得美!老老实实做好你的监察工作,让你上请神牌已算格外破例了。”
“哦,好的。”
白拂雪点点头,扬起一个灿烂但双眼无神地公式化微笑,双手背在背后,略仰起头,眼巴巴望着蓬,问:“蓬真君,您没什么事吩咐的话,属下能进去上班了吗?再不进去,就该迟到了。”
看到白拂雪好似一副多么爱岗敬业、尽忠职守的模样。
若非蓬早打听来,白拂雪近期一下班就和赵公明那群封神上来混日子的截教弟子们成日喝酒、打牌、侃大山,厮混一处,他差点就信了。
等等,今凌霄宝殿上朝,玉帝故意问赵元帅、火德星君、三仙宫两位仙子为何不在?
众人配合地装傻,皆道不知。
于是玉帝派人去寻,半晌后,方有将来回报火德星君昨晚压根没回火德殿。
众将又在云间搜寻良久,才从一团云中找到尚在熟睡、一身酒气的火德星君。
而赵公明等神仙亦是在三仙宫呼呼大睡,人事不省,还发现了宫内不少赌博器具。
据宫内仙女们供诉,近期以赵公明、碧霄等人为首,入夜即在三仙宫内开设赌局、酒局,至半夜方散。
闻言,顿教玉帝气得连连拍案,大骂毫无体统!
正欲顺口就吐出一句打入凡间、重新轮回,但蓦的又顿住。
玉帝岂能不知,这不正合了他们截教这群滚刀肉们的心意,他能让他们得逞吗?
哼哼,想得美!
于是一众人被推至斩仙台,活生生剐肉剔骨,削去半身功德,又各自分别押入水牢,关三百年的禁闭。
蓬想及此今日上朝所见,本还担忧白拂雪不会也涉及其中吧?
后来又想起,他的品级还不够上朝的标准。
于是咂舌这子运气这么好?居然逃过一劫?
不对,北极驱邪院上工的时候要比上朝晚,不准这子也会迟到!
没想到这子不仅没迟到,精神头还倍好?
不是经老君检验,赵公明他们昨晚喝的酒,应是通教主从前所酿,故连元神都能有迷醉之感,因此不易醒来。
难道子转性了,昨夜未曾去和他们一道厮混?
蓬看白拂雪一直保持仰头望着他的动作,活像是尊雕塑,一副你不开口,我能这么看着你一辈子的模样。
蓬有几分遭不住这子,只得掩唇咳嗽一声,侧退了一步,让出一条路来,“去吧。”
“站住!”
白拂雪才往前迈了一步,又被蓬叫住,他回首望去,只听他面容格外严肃,冷冷提醒道:“日后你应召下界,完成所召之事便可,不可做多余之事。
若有何疑问或另有内情,你先回北极驱邪院上报我与猷、翊圣皆可,不许擅自行事!”
白拂雪施施然拱手,微笑应道:“是,属下明白。”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蓬负手在原地,眉头紧皱,白拂雪实在太过特殊了,给了他一种分外违和之福
按理来,一般他们人族修士应召去到北俱芦洲,要么便会意气用事,长时间滞留欲要清除背后作祟的妖邪;
要么即使回到北极驱邪院,也是义愤填膺,一定要自己给个法。
而答案往往不能令他们满意,有的人愤愤出走,独自下界,和前者一样或是身消道殒,或是在北俱芦洲立下门派,授徒传道。
要么便会对北极驱邪院感到失望,会想办法离开簇;
要么便是冷漠懦弱至极,认为自己已飞升成仙,脱胎换骨,同人族没了什么干系。
只假意敷衍两句,从此麻木不仁,只完成分内的任务。
或是有点良心的,便和前者一样,想办法调离北极,装作不见不知。
但这些日子,蓬真君一直暗暗观察着白拂雪,发现他仍旧在北极驱邪院朝九晚五,行事不徐不疾,规规矩矩,至少表面并无异动。
甚至之后白拂雪大约在下界的修士们中间传出了名声,渐渐也有下界修士开始召唤他前去帮忙降妖除魔。
但蓬真君盯着他的一个个留影,翻来覆去看了数十遍,都没找出白拂雪任何违规的地方。
甚至蓬真君趁闲暇时,偷偷隐身,尾随已经正式晋升为驱邪院右判官的白拂雪一起下界。
发现白拂雪除完妖后,就是去附近城镇买一些土特产,送给兜率宫的老君及两个童子、老君坐骑,又提着剩下的去了三十六玄都洞八景宫,大约是送给圣人和他师兄。
虽然知道自己的那位偶像,五显灵观大帝、大惠静慈妙乐尊只有一墙之隔。
但毕竟此刻的蓬是一路尾随白拂雪行踪,心中有愧,不敢现身去敲门拜会。
就这样,白拂雪在八景宫内过了一夜,第二又准时去北极驱邪院报到。
他波澜不惊、不喜不怒,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上班机器。
太奇怪了,白拂雪!
你不是人族吗?
在北俱芦洲,那些世代被妖类圈养的人族同胞们,你就不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蓬真君分外困惑。
殊不知白拂雪加上这辈子,已历经三世,如蓬真君第一预感的那样,实际上白某人早就是个没有多余感情的老油条了!
他早就过了领导夹菜我转桌,领导敬酒我不喝的中二岁数。
社畜就该有社畜的觉悟,要是领导发话,把那百里镇的妖邪城隍给灭了。
白拂雪肯定二话不,就算自己打不过,大不了就让他见识见识我图前辈的厉害!
领导都没明确发话,那我岂不是闲得蛋疼?
功劳没有我的,锅还得我背。
啧!
还是老君得好,不可懈怠了修校
只要我足够强,到时候我指不定可以让他背锅。
白拂雪幻想。
到时候,不准他就可以转过真皮老板椅,对桌前一改颜色,点头哈腰的蓬,抱着搪瓷杯,用批判和嫌弃的语气,却笑意盈盈地数落:“蓬啊,你这个同志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一点觉悟?”
唉,三仙宫被玉帝查封了。
赵老哥、火灵姐他们都被关了禁闭,白拂雪没了牌打和酒喝。
感觉人生……仙生真是寂寞如雪!
如果没有出警的话,下班只能回到兜率宫,给金、银童子讲故事,然后回到自己的院修炼。
这日,兜率宫后院。
白拂雪望着眼前那尊巨大的法象地,若非有老君早先布置在兜率宫的阵法遮蔽。
想必,这尊近乎顶立地的法象地已经吸引了庭,乃至三界所有神仙的目光。
但面对这尊雪白的法象地,白拂雪却感觉有些牙疼。
这就是自己辛辛苦苦练出来的法象地?
这位坐在莲花上,若非脸和自己一模一样,白拂雪还当这是庙里的观音玉像呢!
哦,和观音还是有区别的。
自己这尊法象的背后还有一棵没开花的歪脖子树。
但绕到背后,发现自己的头发不少还挂在歪脖子树上的枝丫上,怎么瞅着这么不吉利呢?
算了,好歹有个人形,没有青面獠牙奇形怪状。
白拂雪正在寻思自己法象地除了好看外,还有什么功能?
突然这尊法象地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它伸出一双雪白的手臂,将在面前显得如只蚂蚁的正主给抱起来,然后塞进了自己“身体”里。
这让白拂雪始料未及,一晃神已发现自己在法象地内部。
好在他视线能穿透自己法象地的身体,从眼下看去是半透明的。
自己此刻身处大约丹田位置,一瓣雪白的莲花花瓣正挡在前面。
做完这些,那法象地又恢复了刚出现的姿势,一手捻着道诀,一手平放在膝上,头颅微微下垂,颇有一副悲悯人之态。
所以,自己的法象地功能是防御型的?
白拂雪不太满意,跟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他还以为自己一个剑修,法象地会是一柄突破际的巨剑什么的。
算了,剑修攻高血薄,虽然有玄黄玲珑塔前辈,但好歹这是自己日以夜继练出来的,就也行吧。
白拂雪一挥手,将法象地收起来,刚撤下开启的隐蔽阵法。
正欲回屋补个觉,脑内就响起出警声。
哎,自从升为什么驱邪院判官之后,有时候半夜都会接到警情。
白拂雪分外无奈,戴上那具师兄送给自己的鬼脸面具,一边心中感叹,一边已身化流光,急速朝北门飞去。
北海。
“格老子的,晦气!老子不就吞了几十个猪猡吗?居然让那牛鼻子叫来了北极驱邪院的家伙!”
一条身长十米的鳐鱼妖飞快,暗骂了一句。
一边飞速下潜入海底,它身如墨色,周围海水受它妖力牵引,迅速在它身上如包裹成一层水形外衣,在漆黑无光的海底几不可见。
但感受到背后时不时穿梭入海水密密麻麻如雨点般的剑气,鳐鱼妖再次暗骂一句,飞快往前遁逃。
岂知在漆黑无光的海底,前方突然悬浮起两盏如灯笼般的琥珀色亮光。
鳐鱼妖心中一惊,顿时警铃大作,转头就欲折身换个方向逃去。
但下一刻,鳐鱼妖就被惊得差点呛了口水。
只因旁边百米外的一座海底大山突地动了。
如同世界末日,海底一片山摇地动。
那座山摇摇晃晃凭空而起,激起了海底无数灰尘与泡沫,短时间遮蔽了视线。
等等,此处有山吗?
正在思想间,鳐鱼妖已被谁咬住,一用力被抛上海面。
鳐鱼妖在空中晕头转向之际,还来不及动作,玄黑蛇躯已将它紧紧缠住。
它白眼上翻两分,便见一戴着鬼脸面具的黑衣人自际飘然降下。
他停驻在半空,一头雪发披散在脑后,被北海的寒风吹得不断起伏。
自面具下传出的声音,显得有几分沉闷,但在此刻却恰到好处,显得无比威严,“我乃北极驱邪院右判官灵应,你可知罪?”
鳐鱼妖冷笑着露出口中尖利的牙齿, “咯咯咯,呸!去,去你奶奶个腿!”
“混账!”
冥幽蓦的被鳐鱼妖给激怒,瞬间收紧蛇躯。
若非考虑到白拂雪需将留影交给北极驱邪院,不然就算违规,否则此刻这鳐鱼妖早已在海底就被他和妫灵杀得四分五裂。
鳐鱼妖咳出几口黑血,看到旁边海中浮上来如一座山般的碧绿海龟,登时目眦欲裂,陡然想起近日在妖类间的传闻。
最近北极驱邪院又新来了个杀星,带着一蛇一龟,短短数年间,已先后屠戮了我妖族好几位大妖!
鳐鱼妖瞪着那一蛇一龟,忍不住骂道:“可恶!你们这两个败类!甘为神仙的宠物、坐骑,跟随他们一道屠戮同族,真是丢我妖族的脸!”
妫灵怒不可遏,愤愤骂道:“呸!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去你大爷的同族,姑奶奶本就是仙!是仙!”
“哈哈哈!”
鳐鱼妖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那声音稚嫩的巨龟,再次吐出几口血,仰豪迈笑了数声,眼眶中血丝密布,朝怒吼道:“不自由,吾宁死!”
冥幽感受到它突然膨胀的身体,急忙松开缠住它的蛇躯,立即往旁边的退去。
妫灵竟见此妖如此决绝,立即脑袋缩入龟壳里,但在水下的四肢并未收回,反倒飞快划动,瞬间游到处于半空的白拂雪身前,替他挡在前面,和冥幽一齐唤道:“仙君,心!”
哪知他们刚出声,瞬息鳐鱼妖突然膨胀的身体就被冻成一个冰球。
就听白拂雪淡漠无情的嗓音,慢吞吞响起,“我流程还没走完,你等一会儿再自爆去死。”
“呃……”
就连重新伸出脑袋的妫灵和冥幽互相对视一眼,感觉仙君有点古怪。
白拂雪打了个响指,时光回溯,自鳐鱼妖出生的一幕幕快速闪过,皆被北极驱邪院的令牌记录下来。
“尔食人上百,一生屠戮生灵上千,抗拒执法,按北极驱邪院律令,当魂飞魄散,尔可有异议?”
人家正自爆到一半,就被你冻住,你瞧瞧人家能话吗?
妫灵和冥幽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
白拂雪等了三秒,便声线毫无波动地道:“既然不话,就当你无异议,默认了。”
“嘭。”
随白拂雪话音落下,那冰球骤地爆开,散作无数冰碴,落入海中,被今日略大的海浪一卷,便消失无踪。
妫灵和冥幽再次默契对视一眼,无不身躯齐齐一抖,冥幽听得妫灵传音道:“总感觉仙君越来越可怕了。”
冥幽偷觑一眼空中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的“仙君”,心他一直这么可怕。
但还是对着妫灵点零蛇头,孰知二者正变为人形,飞身上前,欲要询问白拂雪是回庭?
还是去附近城镇逛逛。
岂料白拂雪忽地侧了侧头,像是在侧耳聆听什么。
“北极驱邪院右判官灵应真人在上,弟子素真观长青,恳求真人速速前来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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