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刚擦黑，张老五就听见了林间传来的窸窣响动。他赶紧把身子往树杈深处缩了缩，屏住呼吸往下望——只见那四头逃走的狼正悄无声息地围上来，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狼崽尸体和扒了皮的狼尸，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嚎。
张老五悄悄把枪口探出去，他手里握的不是自己常用的汉阳造，而是王雷临走时留下的驳壳枪。汉阳造打一枪得拉一次枪栓，根本来不及对付好几头狼，这驳壳枪连发快，才好打这个突袭。
底下的狼又警惕地观察了片刻，见始终没动静，才慢慢往前挪。就在它们快要凑到尸体旁时，张老五猛地扣动扳机——“哒哒哒！”几声枪响在林间炸开，四头狼瞬间惨叫着倒在地上。他怕有漏网的，又补了两枪，直到确认狼彻底没了气息，才松了口气。
只是已经彻底黑透，回山的路远且难走，张老五索性把老羊皮袄裹紧了些，就缩在树杈上歇了。虽树杈上又硬又硌，滋味实在不好受，但他常年在野外打猎，早习惯了这种苦——何况在树上，总比在地上防着野兽偷袭要安全得多。
第二一早，刚蒙蒙亮，张老五才从树上爬下来，伸着懒腰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刚解决完个人方便，就听见身后有动静。他立刻摸出枪对准声源，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齐大强领着拴柱子和三狗子赶来了。
瞧见地上四具狼尸，齐大强冲张老五竖了个大拇指，佩服地：“五哥，我是真服你！这一下彻底把狼患除了！”
几人合力把剩下的狼尸收拾好，可尸体实在太多，只能先越山下，找了辆驴车，将十二具狼尸全送到了高家镇——这事一传开，整个镇子都轰动了。张老五走在镇上，脸上满是得意。
见到牛虎，对方拍着他的肩夸赞：“好！五哥果然好手段！这回什么都得给你奖励！”当即让人拿了五十发子弹，还抱来一坛好酒递给张老五。张老五笑得合不拢嘴，美滋滋地扛着酒、揣着子弹回了山。
这年月能得这么些肉，管它是什么肉，都是给弟兄们添荤腥的宝贝。只是狼肉毕竟粗糙，纤维又硬，还带着股子野物特有的腥气，老李特意多烧了锅热水，反复焯了三遍，又往锅里扔了大把去腥的花椒、桂皮，才敢往大铁锅里炖。
即便如此，开饭时那口冒着热气的狼肉锅还是让整个镇公所都飘着肉香。弟兄们捧着碗围过来，哪怕咬着的肉嚼着费劲儿，嘴角也都挂着笑——在这缺衣少食的日子里，能啃上块实实在在的肉，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强，谁还会挑拣口味好不好？
牛虎特意留了一具狼尸，让人给对面饭馆的张掌柜送了过去。张掌柜一见狼尸，眼睛当即亮了，搓着手笑得合不拢嘴：“您还真别，这狼肉口感是糙零，但我这儿有去腥提鲜的秘方，您就等着尝鲜吧！”
他立马喊来后厨师傅忙活，剁块、焯水、加香料焖煮，一套流程下来，没多久饭馆里就飘出了肉香。等端上桌，狼肉虽看着纤维粗，嚼着却带着股野物的紧实劲儿，越嚼越香，着实解馋。这年月，老百姓饿极了连观音土都敢咽，能吃上口正经肉，谁还计较口感细不细？
牛虎被张掌柜挽着留了饭，吃着狼肉笑着道谢：“多谢张掌柜的手艺，确实地道。”
张掌柜连忙摆手：“这话该我！狼肉都是您给的，您反倒跟我客气！我这几个伙计，长这么大还没尝过狼肉呢！”他又叹道，“您是不知道，就这肉，搁现在，连地主家都不能随时吃上。”
除此之外，牛虎还让人给镇上几个乡绅各送了块狼肉。乡绅们虽瞧不上狼肉的粗糙，但也明白这是牛虎的心意——在这缺肉的年月，能把肉送上门，已是难得的情分。众人纷纷托人给牛虎带话，满是感谢。
眼瞅着要过年，百姓们心里却没多少欢喜。老话“年关年关”，这年关就是道难坎——该给地主交的租子一两不能少，官府的税也躲不掉。可今年，百姓们却盼来了惊喜：刚下山接管镇子的警察大队，不仅没上门催着收税，还传了话——实在交不上税的困难户，先登记就能延期。
这消息一传开，百姓们都乐坏了。虽能交税的人家，还是一分没少地缴了，但今年税本就比往年少了一半，如今又多了条活路，日子总算不那么逼仄了。就连镇上的乡绅，都觉得意外，心里对牛虎这群人多了几分认同。
更让百姓感激的是，村里实在揭不开锅的人家，牛虎还让人送了粮食——虽每户也就二三十斤，可在这饿肚子的年月，已是救命的恩情，家家户户都念着好。
没人知道，这“宽限”的背后，是牛虎早做了安排。他特意给鬼子顾问川岛送了些新鲜野物，又陪着好话。川岛收了好处，便给上面打了报告，牛虎他们刚接管镇子两个月，情况特殊，该减免些税粮，只需交够定额就校牛虎也干脆，按要求把该交的税粮凑齐送了过去。
这一来，川岛更觉得牛虎“懂事”——既恭顺听话，又话算数。加上牛虎向来会做人，常递些孝敬，这事便顺顺利利地过去了，谁也没再追究。
牛虎把张贵、另一个队长还有杨勇叫到跟前，开门见山道：“现在鬼子那边算是没了疑心，对咱们还算过得去。交完税粮后，川岛还额外给了咱们一千发子弹。眼瞅着要过年，附近百姓日子实在难熬，我想咱们组织一场围猎——兄弟们都上山，多打些猎物，把肉食分给吃不上肉的百姓，总得让大伙过年能吃上口肉、包顿饺子。”
张贵当即点头：“队长得在理！最近百姓对咱们感激得很，之前去村里巡查，大伙都拉着往家里请，虽拿不出粮饭，热水却管够，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杨勇也在一旁附和：“没错，这就是人心换人心，咱们真心对百姓，百姓自然念咱们的好。”
“好！既然定了，明一早行动！”牛虎拍板，“镇里留够执勤的人，剩下的全去山上。”
第二大清早，老李头和铁蛋子就做好了热饭，还备足了干粮。四十多饶队伍浩浩荡荡分了两路：一路由张金龙带着去了药材山，另一路则往山寨方向走。
早已接到消息的张老五等人，见了牛虎便主动提议：“大队长，今咱们往云蒙山后山走，奔雾灵山方向去——那地方少有人去，猎物多着呢，尤其是大青羊，运气好碰上就是一群，最少也有十几二十只。”
“好！你是老手，听你的！”牛虎爽快应下。
众缺即进山，围猎的过程不必细，最终收获格外丰厚——只是也耗了两百发子弹，牛虎却觉得值当。等两支队伍汇合，大伙连夜扒了兽皮，又照着早统计好的名单，给村里吃不上饭的人家送肉食：有的是肥嫩的野鸡，有的是壮实的野兔，还有大块的野猪肉。
接到肉的百姓，捧着还带着余温的猎物，不住地抹眼泪道谢，嘴里翻来覆去着“多谢大队长”“今年能好好过年了”，那股子激动劲儿，让人看了心里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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