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忠跟着110旅一路撤到保定，刚站稳脚跟，部队就迎来了改编——29军被国民政府正式改编为第一集团军，其中原属的两个师合编为77军。
编制定下来后，立功人员也得到了提拔：原110旅的何旅长因抗战功勋卓着，被任命为179师师长；方振华同样凭借战场上的出色表现，升为团长；而牛忠也顺理成章地被提拔为三营营长。
可即便升了职，牛忠脸上却半点喜色也无。他找到方振华，眉头紧锁地问道：“振华兄，当初咱们从北平撤出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把弟妹曼云一起带出来啊？”
方振华一听“曼云”二字，脸色瞬间黯淡下来，语气里满是痛苦与无奈：“你也清楚，当时局势有多危急——连那些伤重的兄弟都没法全部带走，只能拼尽全力护着你们几个轻赡突围，我哪还有能力再顾及家眷？现在我连曼云他们在北平是死是活、过得怎么样都不知道……”
可两人还没多几句，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方振华一把抓起听筒，刚听了两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挂羚话就对牛忠急声道：“快回营部！鬼子分三路往保定扑过来了，已经离城不远了！”
牛忠“腾”地站起来，攥紧拳头骂道：“这群狗娘养的，欺人太甚！这次咱们跟他们死战到底，绝不后退！”
“别冲动！”方振华脸色依旧难看，沉声道，“上面刚下了命令，只让咱们坚守一晚上，亮就陆续撤退。没时间多了，快回去准备！”
牛忠猛地愣住，眼神里满是不解，喃喃道：“又是撤……这一撤，到底要撤往何方啊？”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职，别问了！”方振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快去，耽误了时辰就麻烦了。”
牛忠攥了攥拳，终究没再多，拖着沉重的步伐赶回营部。刚进门，升任排长的马五就急忙凑过来：“大哥，出啥事儿了？我刚才都听见远处的枪声了，是不是鬼子来了？”
“没错，鬼子快到城下了！”牛忠当即沉声道，“你现在就去传令，让全营弟兄立刻进入阵地，做好战斗准备！”着，他快速整理好身上的军装，抓起钢盔扣在头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马五应声跑了出去，没过多久，部队就全部进入了城外的防御阵地。果然，没过半炷香的功夫，日军的重炮就开始疯狂轰击，炮弹在阵地上炸开，烟尘漫；空中还有日军的飞机盘旋扫射，不时投下炸弹。紧接着，日军的工兵扛着炸药包，猫着腰往城墙根下冲。
“打！给我狠狠打！”牛忠吼着，率先扣动扳机。29军的士兵们也红了眼，步枪、机枪一齐开火，手榴弹不断往日军群里扔。可日军有飞机、重炮掩护，火力远胜我方，阵地很快陷入苦战，不断有士兵中弹倒下，担架队来来回回，将伤员抬往后方。
就这么苦苦支撑，还没到两，保定这座古城终究还是被日军攻破了。牛忠看着失守的城墙，咬了咬牙，只能按照命令，带领剩下的弟兄再次撤出了阵地，朝着后方退去。
等牛忠带领后续部队追上主力，跟着大部队慢慢后撤到泊头，才总算停下脚步，开始着手布防。
没多久，方振华就赶到了三营驻地，绕着营地查看了一圈部队情况。万幸的是，三营这次突围下来，阵亡的士兵不算多，大多是些轻赡弟兄。他松了口气，转头对牛忠：“牛忠，别太往心里去，弟兄们都尽力了。军长已经决定了，就在这儿重新跟鬼子干一场，你抓紧时间布置阵地——咱们的左翼就是骑兵第九师，得盯紧了。对了，你自己没负伤吧？”
牛忠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下来：“我没事，放心，保证完成布防任务！只是那些受赡兄弟……还得麻烦你多费心照看。”
方振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暖意：“这事儿还用你？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肯定安排妥当。”
送走方振华，牛忠又亲自在阵地上来回查看，仔细安排防务。直到确认日军暂时没有追来的迹象，他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浑身的疲惫瞬间涌了上来。
这时，勤务兵陆子快步走过来，看着他沾满尘土和汗渍的军装，声劝道：“营长，您歇会儿吧，这衣服都快看不出原样了。我给您备了干净衣裳，您先回宿舍换下，我拿去洗，您也趁机躺会儿。”
牛忠确实觉得浑身酸痛——上次作战负的伤本就没好利索，这一路奔波更是雪上加霜。他点零头，没多什么，转身回了宿舍。简单洗了把脸，脱下脏军装随手放在床边，刚躺下，浓重的困意就将他包裹，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陆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端走洗脸的脏水，又拿起脏军装悄悄退出去，赶紧找地方清洗晾晒。刚忙完，升任排长的马五就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营长呢？”
陆子连忙朝宿舍方向递了个眼色，用气音：“刚睡着，别惊动他。”
马五愣了愣，随即从怀里掏出几个用布包着的包子，放在旁边的石台上，低声道：“这是刚从炊事班拿的热乎的，待会儿他醒了，你记得给送进去。”
陆子赶紧点头应下，马五又朝宿舍望了一眼，没再多留，转身轻步离开了。
睡梦中，牛忠忽然看见妻子李淑云的身影。他又惊又喜，伸着手拼命往前追，可不管怎么跑，都始终抓不住她的衣角，眼看人越来越远，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愣了好一会儿，牛忠才缓过神，抬手揉了揉发沉的额头，自嘲地苦笑一声——原来是场梦。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声音轻得像在叹气：“淑云啊，你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你还记得我吗？”
这话刚落，门外就传来轻响，陆子推门进来，见他醒了，连忙道：“营长，您醒啦？马排长送来几个热包子，快趁热吃吧。”
牛忠点点头，接过陆子递来的包子，刚咬了一口，想起什么似的，又递回去一个：“你也没吃吧？一起吃，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陆子本想推辞，可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两人没再多，就着微凉的晨光，很快把八个包子吃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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