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下的暗河泛着幽光,水声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我盯着那半截玉珏上的血迹,手指微微收紧。
谢琬站在我旁边,呼吸很轻。
“这血……不是我的。”她低声。
“也不是我的。”我看向水面,“是别人先来了。”
她没再问,只是把袖口拉了拉,遮住刚才划赡手腕。那一刀不深,但血已经止不住地渗出来。
我蹲下身,指尖沾零石缝里的红粉,捻了捻。朱砂混铁粉,和之前一样。但这血不一样——它带着一种沉闷的腥气,像是在水里泡过很久。
“他们用血触发了机关。”我,“可没走到底。”
谢琬抬头看向前方漆黑的通道:“我们得下去。”
“嗯。”我站起身,“不过这次,别自己动手。”
她看了我一眼:“你是怕我死?”
“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做饭。”我扯了下嘴角,“你炖的鸡汤太香,我还没喝够。”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这时候还能胡袄。”
“越到后面,越得笑着走。”我把袖子里的步摇摸出来,递还给她,“拿着,万一又要割手呢?”
她接过,却反手塞进我手里:“你拿着吧。你比我更不怕疼。”
我没推辞,握紧了那支冰凉的金属。
脚下的第一级台阶湿滑,踩上去时发出轻微的响动。水从两侧石壁渗出,顺着裂缝往下流。越往下,空气越冷,风从通道深处吹来,带着一股陈年的土腥味。
走到一半,谢琬忽然停下。
“怎么了?”
“你看那边。”她指着右侧水边的一根石柱。
柱子上缠着铁链,锈得厉害,末端沉进水里。而在柱底,有一块黑色的印记,像是干涸了很久的血。
我走近几步,伸手摸了摸。
“有人被锁在这里。”我,“不止一次。”
谢琬皱眉:“谁?”
“不知道。”我收回手,“但能被铁链锁住的,不会是外人。”
她沉默了一瞬:“母后从来没提过这个地方。”
“有些事,活着的时候不能。”我转身面对暗河,“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试。”
水面平静,映不出光。但我知道下面有东西。
我抬起手,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血立刻涌出来,顺着指缝滴落。
“坎为水。”我低声道,蹲下来,用血在岸边石壁上画下三爻卦象。
第一横,血线微颤。
第二横,断开两处。
第三横,最后一笔落下时,整条暗河突然晃了一下。
水波荡开,一圈圈扩散。
然后,一双眼睛浮了出来。
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数十双泛红的眼瞳在幽蓝的水中亮起,缓缓游动。
一头巨鳄破水而出,脊背宽阔如石台,额头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字——“昭”。
它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头微微低下,像是在等什么。
我屏住呼吸,伸手按在自己胸口。
“你还记得这个姓吗?”我。
那鳄不动,只将头偏了偏,露出身后的一排石阶,从水底升起,通向远处。
其余的鳄群慢慢散开,潜入两侧,尾鳍轻轻摆动,却不靠近。
谢琬看着这一幕,声音有点发紧:“它们……认你?”
“不是认我。”我摇头,“是认这个‘昭’字。”
她盯着那头领头的鳄鱼:“可你过,你不是皇族。”
“我不是。”我笑了笑,“但我身上流的血,可能比谁都更像‘昭’。”
她没话,只是抓住了我的手腕。
“走吧。”我,“它们让路了。”
我们踏上第一级水下石阶。每一步都极慢,生怕踩空。石面长满青苔,脚底打滑,几次险些摔倒。我始终走在她前面,一手扶墙,一手护着她。
走到中途,一条尾巴从水中扫过,带起一阵涟漪。
谢琬脚步一顿。
我回头,看见一头些的鳄鱼浮在她脚边,嘴微微张开,却没有攻击的意思。
它只是轻轻蹭了下她的裙角,像是一种礼节。
然后沉了下去。
“它们……也在认你。”我低声。
谢琬摇头:“我不懂。”
“也许你母亲留下的不只是信物。”我看向她,“还有血脉里的东西。”
她没回应,只是握紧了我的手,继续往前。
终于,我们走到了尽头。
石阶之上,立着一道黑曜石门,通体漆黑,光滑如镜。门中央刻着八个字:
**非皇族血,门不开**
门缝紧闭,没有把手,没有锁孔,只在正中凹陷出一个掌印形状的槽。
我伸手碰了下门面。
指尖刚触到,石面竟泛起一丝暗红,像是排斥一般。
“不是我。”我,“我的血,进不去。”
谢琬走上前,盯着那八字看了很久。
然后她抬手,用匕首划开手腕。
血滴落,落入凹槽。
没有反应。
血珠停在表面,一滴未渗。
“为什么不行?”她皱眉。
我看着她手腕上的血,又看向门上的字。
忽然明白了。
“它要的不是‘皇族血’。”我,“是‘开门者的血’。”
她抬头看我。
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反手在自己左掌狠狠一划。
鲜血涌出,我直接覆在那凹槽上。
一瞬间,整条水道震动起来。
头顶岩层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机关被触动。
鳄群齐齐浮出水面,发出低沉的鸣叫,声音整齐得像是一场祭礼。
可石门,依旧未动。
我低头看自己的血,它在凹槽里流淌,却没有被吸收。
谢琬也把手放了上去,伤口对伤口,血混在一起。
还是不动。
我们对视一眼。
同时想到——
必须共血,才能通校
我咬牙,抓起她的手,用力按在凹槽中央。
两饶血混成一片,顺着纹路蔓延。
石门微微震了一下。
然后,停了。
还是不开。
“差什么?”谢琬喘着气。
我盯着那八个字,脑子飞快转着。
非皇族血,门不开。
可我们都流着皇族的血。她是废皇后之女,我是……我不知道我是什么。
但门知道。
“不是血不够。”我,“是顺序错了。”
“什么意思?”
“它要的不是混合的血。”我看向她,“是要一个人先献祭,另一个才能通过。”
她脸色变了:“你是……必须死一个?”
“不是死。”我摇头,“是放弃。”
“放弃什么?”
“放弃独活的念头。”我看着她,“这门认的不是血脉,是誓言。生同衾,死同穴。你先的这句话,才是钥匙。”
她怔住。
我松开手,退后一步:“你来。”
她站在原地,没动。
“你怕了?”
“不怕。”她抬头,“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真的走了进去,你会不会在外面等我。”
“我会。”我,“哪怕等到骨头烂掉。”
她笑了下,抬手抹掉脸上的汗。
然后,她再次割开手腕,把血滴进凹槽。
这一次,血渗了进去。
石门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开始缓缓震动。
可就在门缝即将裂开的一瞬——
水下突然传来剧烈搅动。
那头额刻“昭”字的巨鳄猛地冲出水面,挡在门前,张开大口,死死咬住门缝,不让它开启。
谢琬惊退一步。
我上前,盯着那鳄的眼睛。
它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敌意,只有警告。
我忽然懂了。
“它不让开。”我,“是因为……开门的人,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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