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拐进区巷口，苏瑶就踩了刹车。她盯着后视镜里那辆停在街角的黑色轿车，已经三了，每晚上都出现在不同位置。她没熄火，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松了又紧。
五宝在后座睡着了，脑袋歪在座椅边，手里还攥着那只发光熊。她回头看了眼，伸手把孩子垂下的手臂轻轻放回怀里，动作很轻，怕吵醒他。
她掏出手机，点开家庭群聊。大宝发来一条语音：“妈妈，手表又连上i-Fi了。”后面跟着一张截图，显示三块儿童手表同时上传数据，时间是十分钟前——那时他们正路过夜市，她没开任何热点。
她把手机倒扣在腿上，没回消息。车里安静了几秒，她低头拉开副驾储物格，取出那台旧笔记本。屏幕亮起时映出她半张脸，眼角有熬夜留下的淡淡青黑。
她插上数据线，把五宝的手表一个个接上去。系统自动同步日志，进度条走到一半时，她注意到一个异常进程：cloudtrack_Service。这不是官方软件里的程序。她点开后台记录，发现每晚九点到十一点，设备都会自动连接某个Ip，上传一段GpS坐标快照，持续了整整五。
她想起林悦那句“有人盯你”，不是虚言。
她切到命令行界面，输入一串指令抓包测试。屏幕跳动几下，新的Ip地址浮现出来——192.168.31.108，网关指向城郊翠湖山庄的私有网络节点。那里没有公共基站，只有几户高墙深院的独栋。
她盯着那串数字，手指在触控板上停了两秒，然后迅速打开地图，放大到山庄区域。信号源定位在c区七号，周边没有民用设施，只有一栋常年闭门的灰色别墅。
她合上电脑，没关电源。窗外风刮得紧，树影扫过车窗，像有人在晃。
她解开安全带，转身从后排拿出保温桶。粥还温着，她舀了一勺，吹了吹，轻轻塞进五宝嘴里。孩子迷迷糊糊咽下去，没睁眼。
“妈妈……”他含糊叫了一声。
“在。”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把毯子往上拉了拉。
她重新坐回驾驶座，手机震动。大宝打来视频通话。她接通，画面里是大宝的脸，身后是客厅的灯光。
“妈妈，我刚才用你的旧手机试了，只要靠近路由器，手表就会自动连。”他声音压得很低，“像被什么东西拉着。”
“嗯。”她点头，“别再练了。”
“我知道。”孩子顿了顿，“我关了蓝牙，还拔了SIm卡。”
她看着屏幕里的儿子，忽然觉得不对劲。这孩子太冷静了，不像同龄人该有的反应。但她没多问，只：“去睡觉。”
视频挂断后，她把笔记本重新打开，开始查那个Ip的关联服务。她记得母亲生前过一句话：“机器不会谎，但会藏话。”她一行行翻日志，终于在加密层里扒出一个残留标记：Ltc_monitor。
Ltc。
厉腾科技。
她呼吸顿了一下。这不是巧合。这些手表是上个月社区公益活动发的，打着“智能育儿帮扶计划”旗号，当时林悦劝她别用，来路不明。她没听，因为便宜，因为五个孩子都需要定位功能。
现在她明白了，这不是赠品，是饵。
她立刻拔掉所有设备连接，撕下胶带封住手表摄像头，又用剪刀剪断充电线上的数据触点。做完这些，她打开热点，用另一台废旧手机登录云盘，新建文件夹，命名为“五宝日常行程表.xlsx”。
她往里面放了三张照片：一张是夜市摊位的布置图，一张是面包车停放位置，还有一张是她手写的“明日出摊时间：19:00-23:00”。然后点击上传。
上传完成的瞬间，她关机，拔掉电池，把旧手机扔进抽屉最深处。
她没开灯，坐在黑暗里等。
十分钟后，窗外传来轻微的引擎启动声。那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街角，朝城东方向开去。
她没动，直到手机震动。大宝发来一条文字：“妈妈，我看到窗外有光闪了一下，像摄像头反光。”
她回：“关灯，睡觉。”
她起身，把五宝抱进屋，轻轻放在床上。其他四个孩子已经睡熟，呼吸均匀。她一间间检查门窗，拉紧窗帘，最后回到客厅，打开笔记本，重新连接热点。
她不用原来的Ip，而是通过三层代理跳转，悄悄访问那个Ltc_monitor服务器。权限不够，进不去核心目录，但她捕捉到了一次外部请求记录——就在三分钟前，有人从内网下载了她刚刚上传的“行程表”。
她冷笑。
对方在监控她的电脑行为。
她立刻创建虚拟机，在里面模拟操作环境，故意搜索“如何屏蔽儿童手表定位”“防偷拍检测工具”等关键词，打开十几个网页，制造大量流量痕迹。做完这些，她关闭所有程序，把笔记本塞进柜子，贴上磁铁干扰贴片。
她坐回沙发，手放在膝盖上。
她不能报警。这种级别的监控背后一定有合法外衣，警方查不到实证。她也不能换设备，一旦全部停用，对方会立刻察觉她在防范。
她只能等。
等对方以为她无知，等对方放松警惕，等她找到真正的漏洞。
她起身去厨房倒水，路过儿童房时听见里面传来窸窣声。她推开门，大宝坐在桌前，面前摊着她的笔记本明书，手里拿着螺丝刀，正试图拆解一块旧电路板。
“你怎么还不睡？”她问。
孩子抬头，眼神很静：“我想看看能不能做个信号屏蔽器。”
她没责备，只走过去，把水杯放在桌上。“等妈妈忙完这阵，教你。”
“嗯。”他点头，又低头摆弄零件，“妈妈，他们为什么要看我们？”
“因为他们怕。”她。
“怕什么？”
“怕我知道太多。”
孩子没再问，继续拧螺丝。她站在旁边看了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去洗杯子。
水龙头哗哗响，她背对着门，声音很轻：“明起，手表摘下来，只在家戴。”
“我知道。”大宝，“我会看着他们。”
她没回头，只把杯子擦干，放回架子。
凌晨两点，她躺在床上没睡。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信号已中断，建议更换设备。”
她盯着那条消息，三秒后删除。
她翻过身，看向窗外。远处高楼顶端，一盏红灯在夜空中缓慢闪烁，像是某种监测装置的指示灯。
她闭上眼，手指在床单上轻轻敲了三下——摩斯密码的“收到”。
她没睡，但闭着眼。
第二清晨，她早早起床，煮了牛奶。大宝第一个起来，默默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递给她。
她接过，喝了一口，放在桌上。她打开笔记本，最后一次检查日志。那个Ip地址依旧在线，但请求频率降低了。对方以为她已经被迷惑，以为她只是个普通母亲，在网上搜了些无关痛痒的信息。
她拔掉硬盘，塞进内衣夹层。
然后她叫醒孩子们，一个一个帮他们穿好衣服，戴上帽子，轻声：“今不出门，都在家玩。”
五宝揉着眼睛问：“那熊呢？”
“留在屋里。”她，“它们要休息。”
孩子们听话地坐下吃早餐。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
她知道，这场看不见的战争才刚开始。
而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带走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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