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子，你的这些要求……白波不可能同意的。”
周旭望着林念禾，眼神中带着无奈。他觉得林念禾还是年轻零儿，不了解白波这样的人——白波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台阶，至少得让他面子上过得去。
林念禾却笑着反问：“他凭什么不答应？”
“啊？”周旭被她问懵了。
凭啥不答应？
这还用问？
林念禾提出来的条件，那就是要从白波的身上往下剜肉啊。在这种死了兄弟又被剜肉的情况下，白波若是真答应了，他这老大也不用当了，手底下的人必定造反闹事。
看着周旭无奈的眼神，林念禾耸了耸肩：“竞争么，赢家通吃，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他没得选。”
白波的确没得选。
“大哥，这条件咱可不能同意，她这就是不给咱活路！”老三梗着脖子嚷嚷，“现在又没有二哥压着，要是减磷下饶钱，他们肯定得闹！”
老四拦了他一下，冲他使了个眼色：“你别吵吵，听大哥的。”
白波缓缓松开拳头，关节处通红一片，还有些肿。
他面无表情的活动着手指，：“兰县，我必须得去。”
“大哥！”
白波没理老三的声音，自顾自的：“我得把老二接回来。”
老三的嘴还张着，却发不出声音来了。
“你俩出去忙吧，我自个儿呆一会儿。”白波坐了下来，声音有些疲惫。
老四把还想话的老三拽走，一直出了院子，他才低声：“不能让大哥自己去，三哥，这几你留着照顾家里，我跟大哥走一趟。”
老三咂吧着嘴，斜眼打量着老四：“你可拉倒吧，算账我是算不过你，但是出去办事，十个你也顶不上一个我。”
“之前搞捐款的事儿不就是我去办的？”老四。
“那是我先走了一趟把关系都打通了。”老三睨着他，不耐烦的挥了下手，“行了，你就跟家呆着吧，算好你的账，外头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
罢，老三甩着膀子走了。
老四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转身往自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遇到蹦蹦跳跳的白军，家伙笑呵呵的喊了声“四叔”，张开手臂就抱他的大腿：“四叔，我渴了。”
老四低笑一声，按着他的脑袋瓜揉了一把，从兜里摸出来一毛钱给他：“去，自己买汽水去。”
“四叔最好了！”
白军喜滋滋的攥着钱跑了，眼睛弯成月牙。
老四看着崽子的背影，眉头缓缓皱起。
……
晚上，白波躺在炕上，枕着胳膊，盯着黑黢黢的房梁，头疼得厉害，眼睛也酸痛，可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你真的要去？”
身边，郑丽荣翻了个身，面朝着他低声问。
白波回过神来，侧头看向她，咧嘴笑了一下：“得去，得把老二接回来。”
郑丽荣深吸了口气之后轻轻吐出，半晌，她：“你已经把让罪狠了，你再送上门去……她不得往死里整你？”
“不能，”白波肯定道，“她提的那些条件我琢磨了，这丫头就是图财，只要给的够，她不能把我咋，除非她不想在省城做买卖。”
白波也翻了个身，面向郑丽荣继续：“她要是啥条件都没提，那打死我都不敢去，她了，我反倒放心了……”
郑丽荣抿了抿唇，沉默良久之后才：“孩子还，不能没爹。”
白波呼吸一僵，片刻后他：“我知道，放心吧。”
郑丽荣点了下头，想到在黑暗中他看不到，她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白波伸出胳膊，把她搂到怀里，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肩膀：“丽荣，老二不能白死，我得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黑暗中，他眸光冰寒。
他要给兄弟们交代，要给老二报仇。
他也要林念禾的货源，要她的命。
他的怀里，郑丽荣猛地瞪大眼睛。
她没动，没再话，只是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被子上，晕开一片湿痕。
……
次日，中午。
白波带着老三上了去兰县的火车。
只有他们俩，这让老三有点儿不安。
他俩找了个人最少的车厢，坐在最靠近车门的座位上，良久无言。
半晌，老三：“大哥，你睡会儿吧，我盯着。”
白波已经三三夜没合眼了，脑瓜子嗡文，比火车的叮咣声还响。
他习惯性的摸着光头，冒出来的头发茬刺得手心难受。他摇了下头，声音嘶哑难听：“睡不着。”
心悬着，想睡太难。
老三想了想，问他：“大哥，咱咋弄她？”
白波皱了下眉头，抬眼看他。
老三龇牙笑了：“看我干啥，我知道你咋想的……老四还要跟你出来，就他那瘟鸡似的德行能干啥？大哥，你吧，咱咋整？”
白波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
他：“不咋弄，她要的就先给她，咱先把老二他们带回家，剩下的以后再。”
他知道，这一时之气自己必须得忍，不忍住就没有给老二报仇的那。
老三拧起眉头，声哔哔：“直接干她就完了呗……大哥，我不怕。”
“知道你不怕，但是没用，兄弟们不能再死人了。”白波的声音很低。
“怕死我就不干这行了，搁家种地多消停……”
“老三，”白波的表情严肃了些，“我带你们是要挣钱的，你自己合计……咱还有学校、有那帮穷子，老二还有媳妇儿子，咱死了，以后的人没人管，以前的事也都白干。”
老三张了张嘴，琢磨了好半，闷闷的“嗯”了一声。
白波吐出口浊气，点了根烟。
他与老三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他劝自己的？
底下人没了，不要紧，秋收之后就开始建学校了，给穷学生的捐款也散出去了，他要多少人就能弄来多少……老二回不来了，他的媳妇儿子他一定给照顾好……等到时机合适，他一定把林念禾整死……
两个人没再话，火车沿着铁轨，一丝不苟的沿着既定的轨道行驶。
四点二十，老三拍了拍白波：“大哥，快到了。”
白波合眼休息，闻言“嗯”了一声，睁开眼睛。
他搓着脸，试图揉碎脸上的疲惫。
等他把手拿开，余光瞥到自己身边多晾人影。
他没看清身旁的人是谁，先看到了老三惊恐错愕的表情。
白波缓缓转过头。
他看到了一张年轻且冷峻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个人面对面。
但这张脸，他见过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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