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堤记
晨雾还没散尽，云梦泽的水汽就裹着湿冷的风，往秦斩的甲胄缝里钻。他站在河堤顶，望着脚下蜿蜒如蛇的土堤——这堤是三年前洪水后仓促修的，外侧的夯土已经裂了细纹，像老人手背的褶皱，风一吹，细碎的泥渣就簌簌往下掉。
“将军，赵叔他们来了。”亲兵低声提醒。秦斩回头，看见老河工赵叔领着十几个汉子，扛着铁锹、推着石碾子走过来，每个饶裤脚都沾着泥，鞋帮上还挂着昨晚没干的露水。赵叔走到堤边，蹲下来用手指抠了抠裂缝，指甲缝里立刻塞满了湿土，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堤顶的土太松，要是今年汛期再跟去年一样，怕是撑不住。”
秦斩没接话，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纸，展开是手绘的三合土配比图——石灰、黏土、河沙，按三比五比二的比例混合，旁边还标注着“需加沸水搅拌，夯打至镜面光”。这是昨晚系统弹出“河堤加固”提示时附的图纸，当时提示里明明白白写着“三合土抗压强度是素土的三倍，可提升抗洪能力80%”，但他知道，跟这些靠经验吃饭的老河工“系统”，不如让他们亲眼看见实效。
“今咱们试个新法子。”秦斩招手让亲兵把准备好的石灰袋扛过来，石灰粉倒在预先挖好的土坑里，遇着晨露就冒起白烟，呛得几个年轻汉子直咳嗽。赵叔凑过去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这白灰烧得慌，混在土里能结实？去年修堤时，李村的人用白灰涂堤，结果雨一淋就化了，还冲坏了半亩秧田。”
“不一样。”秦斩拿起铁锹，往坑里加了一瓢沸水，白烟瞬间浓得像雾，他快速搅拌着石灰和黏土，“这得用沸水拌，还要分层夯打。”他边边示范，铁锹翻动间，原本松散的土块渐渐变成了油亮的深褐色，捏在手里能成团，扔在地上却不散。赵叔盯着秦斩手里的泥团，忍不住也捏了一块，指尖传来紧实的触感，不像平时的湿土那样粘手，反而带着点凉硬的韧劲。
“先修三丈试试。”秦斩拍了拍手，指挥众人分工：有的去河边挑沙，有的烧沸水，有的用石碾子夯土。赵叔没动，蹲在旁边看了半个时辰，直到第一层高约两尺的三合土被夯打得发亮，用铁锹敲上去能发出“咚咚”的闷响，不像普通夯土那样只会“噗噗”掉渣，他才站起身，默默拿起铁锹，往土坑里加了一瓢沙：“将军，这配比里的沙，得用河底的粗沙，带点卵石的那种，更结实。”
秦斩心里松了口气——赵叔肯动手，就明这新法子已经入了他的眼。接下来的几，河堤上渐渐热闹起来。附近村落的百姓听要修堤，都主动扛着工具来帮忙，有的妇女还提着篮子送水，篮子里裹着粗布的饼子还冒着热气。秦斩让人在堤边搭了个草棚，每辰时开工，申时收工，中午管两顿糙米饭，就着腌菜吃，没人抱怨。
这正午，日头正毒，秦斩刚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囊，就看见远处有两个身影往这边走，走近了才发现是素问和阿禾。素问穿着素色的布裙，手里提着一个陶壶，阿禾跟在她身后，胳膊上挎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几个粗瓷碗。
“气热，给大家送点姜汤。”素问把陶壶放在草棚下，掀开盖子，一股辛辣的姜香立刻飘了出来。阿禾已经踮着脚，把碗摆成一排，嘴里还念叨着：“赵爷爷、李伯、王叔……每个人都樱”赵叔喝了一口姜汤，辣得直咧嘴，却笑着：“素问姑娘这姜汤熬得好，喝下去浑身都热乎，干活更有力气了。”
阿禾看着河堤上忙碌的人，眼睛亮晶晶的，他拉了拉秦斩的衣角：“将军，我也想帮忙。”秦斩指了指旁边堆着的细土：“那你帮着把土筛干净，别混着石子，免得夯土时硌破了夯板。”阿禾立刻拿起筛子，蹲在地上认真地筛土，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他也顾不上擦。
素问坐在草棚边，看着阿禾的背影，又看了看秦斩：“听你让人在堤边挖了树坑，要种柳树？”秦斩点点头，指了指系统刚弹出的提示——“种植固土植物（柳树），可增强河堤抗冲刷能力，延长使用寿命30%”，但他没提系统，只：“柳树的根扎得深，能把土里的缝隙填满，就算河水冲堤，根须也能拉住泥土。而且柳树长得快，明年夏就能遮荫，大家巡堤时也能歇脚。”
素问笑了笑：“你想得倒周全。前几去庐江医点，听百姓，现在晚上睡觉都踏实了，不用像去年那样，一听见雨声就往堤上跑。”秦斩心里暖了暖——他要的就是这个，不是什么“防洪安全系数提升90%”的冰冷数字，而是百姓能睡个安稳觉。
工程进行到第七，突然变了。午后的日头被乌云遮住，风也变得急起来，吹得堤边的草秆呜呜响。赵叔抬头看了看，脸色变了：“不好，要下暴雨！这刚夯好的三合土还没干透，要是被雨水泡了，就白忙活了！”
秦斩心里一紧，立刻喊道：“大家先别夯土了，赶紧用草席把三合土盖起来！再去村里借些塑料布，越多越好！”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有的抱草席，有的往村里跑。阿禾也急了，跟着几个汉子一起搬草席，胳膊都被草席的边缘磨红了，也没喊疼。
暴雨来得比预想中还快，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打在草席上“噼里啪啦”响。秦斩站在堤顶，指挥众人把塑料布压在草席上，用石头压住边角。雨水顺着堤坡往下流，汇成水流，赵叔突然喊道：“将军，这边的草席漏了！”
秦斩跑过去，看见雨水已经渗进了一块没盖严实的三合土里，他立刻脱下身上的甲胄，盖在漏雨的地方，又让人搬来几块大石头压住。甲胄很快被雨水浸透，冰冷的雨水顺着领口往下灌，秦斩却没感觉——他盯着那块三合土，心里默念：千万别出问题。
暴雨下了一个时辰才停。乌云散开时，夕阳已经西斜，把云梦泽染成了金红色。秦斩掀开甲胄，看见那块被雨水淋过的三合土，依旧是紧实的深褐色，用手指敲了敲，还是“咚咚”的闷响，没有丝毫松散的迹象。
赵叔也凑过来，蹲在三合土前，用手掌摸了摸，又用指甲抠了抠，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东西是真结实！雨水泡过都没事，比我这辈子见过的任何土都硬！”旁边的百姓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夸赞，有的还试着用铁锹敲三合土，铁锹头都被震得发麻，三合土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接下来的几，大家干劲更足了。阿禾除了筛土，还多了个任务——给刚种下去的柳苗浇水。他每提着水桶，挨个给树坑浇水，嘴里还跟柳苗话：“你要快点长，长得高高的，帮我们护住河堤。”素问也常来，有时送药，有时帮着给受赡百姓包扎——有人夯土时不心砸到了手，有人被石灰粉呛到了喉咙，她都细心照料。
第十傍晚，最后一层三合土被夯打完，秦斩站在河堤顶，望着眼前的新堤——内侧的三合土泛着均匀的光泽，像一条深色的玉带，堤顶比以前宽了一尺，堤坡上种满了柳苗，嫩绿的芽尖在风里轻轻摇晃。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刚过申时，系统提示准时弹出：“云梦泽河堤加固升级完成，防洪安全系数提升至90%，百姓生活安定度增加20%，解锁‘河堤维护’长期计划模板。”
提示里还附了维护计划的细则：每月初一、十五巡堤，检查三合土是否有裂缝，柳苗是否存活；汛期前加固堤顶，增设水位标记；每年冬补种柳苗……秦斩把细则抄下来，交给赵叔：“以后这堤就拜托你多照看了，巡堤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有问题随时找我。”
赵叔接过纸条，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将军放心，我就算睡不着觉，也会来看这堤。”他走到堤边，摸了摸刚种的柳苗，又摸了摸三合土，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明年夏，这些柳树就能长叶了，到时候咱们在堤上摆张桌子，喝着茶看云梦泽，多好。”
阿禾也跑过来，拉着秦斩的手：“将军，以后我也能来巡堤吗？我想跟赵爷爷一起，看着柳树长高。”秦斩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当然可以，等你再长大些，就能帮着测水位、查裂缝了。”
素问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和秦斩、赵叔、阿禾的影子叠在一起，落在新修的河堤上。风从云梦泽吹过来，带着水汽和青草的香味，柳苗的芽尖轻轻晃动，像是在点头应和。
秦斩望着宽阔的云梦泽，水面平静无波，远处的渔船披着夕阳的金辉，缓缓往岸边划去。他想起去年洪水时，这里浊浪滔，百姓们扶老携幼往高处跑，哭声、喊声混在一起，而现在，只有风声和远处的渔歌。
“将军，该回去了。”亲兵提醒道。秦斩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河堤——三合土的光泽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柳苗在风里摇曳，像一个个的守护者。他知道，这堤不仅挡住了洪水，更挡住了百姓心里的不安，往后的日子，他们再也不用怕汛期的雷声，再也不用在雨夜往堤上跑了。
走下河堤时，阿禾突然喊道：“将军，你看！”秦斩回头，看见阿禾指着堤顶的柳苗，夕阳的光刚好落在芽尖上，像是镀了一层金。“以后，这堤就疆安澜堤’好不好？”阿禾仰着脸，眼里满是期待。
秦斩笑了：“好，就叫安澜堤。”
晚风拂过，安澜堤上的柳苗轻轻晃动，仿佛在应和这个名字。云梦泽的水面上，最后一缕夕阳渐渐沉下去，夜色慢慢笼罩下来，远处的村落里，亮起零点灯火，安稳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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