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金色的光丝没入地面时，遗迹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叹息，又像是释然的呼吸。嬴政抬手看了眼腕表——他们已经在地下待了整整七，这七里，从与虚空生物的殊死搏斗，到将灵源送入地心的决绝，再到见证守护者化身为大地的一部分，每一幕都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
“收拾东西吧。”他转身对队员们，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又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该回家了。”
张正蹲在溪边清洗绷带，闻言动作顿了顿。溪水不知何时变得异常清澈，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和几条银亮的鱼，它们不怕人，甚至敢啄他垂在水里的指尖。他抬头望向远处的森林，三前还焦黑枯萎的树木，此刻已披上了层层叠叠的绿，阳光透过新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一张晃动的光斑网。
“真快啊。”他喃喃自语，把洗干净的绷带晾在一根新生的树枝上，那树枝柔软得能弯出好看的弧度，“感觉昨还在跟那些长翅膀的怪物拼命，今就能在这里钓鱼了。”
赵正在检查通讯设备，闻言轻笑一声：“钓鱼就算了，通讯器刚恢复信号，我已经联系霖面营地，他们会派车来接我们。不过话回来，这里的信号比之前强多了，估计是星脉重启后，连磁场都变稳定了。”
她手里的设备屏幕上，信号格满得发亮，不再是之前断断续续的雪花点。屏幕右上角的时间跳动着，显示着地面的日期——原来他们在地下的七，地面只过了五，大概是地底的时间流速受能量波动影响，发生了细微的偏差。
李正往背包里塞东西，动作却有些迟缓。他的背包里没什么必需品，倒是装满了从遗迹里捡来的玩意儿：一块泛着银光的碎石，一片带着能量纹路的铠甲碎片，还有几片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边缘还带着金色光痕的新叶。
“你拿这些干嘛？”张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包，“不嫌沉啊？”
“留个纪念。”李把一片新叶夹进笔记本里，心翼翼地压平，“等老了跟孙子吹牛，爷爷当年在地下跟外星人打过架，总不能空口白话吧？”
张被他逗笑了，刚想什么，却瞥见王正坐在一块岩石上发呆。王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那为了掩护队友，他被恶魔的冲击波掀飞了三米远，肋骨断了两根，昏迷了整整两。
“想什么呢？”张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王指了指远处的山谷，那里有几只山行正慢悠悠地走着，它们的鹿角上顶着清晨的露珠，蛇尾扫过草地时，会惊起一片飞舞的蝴蝶。“你，它们会不会记得我们？”他轻声问，“记得我们开枪打它们，记得我们把它们逼到绝路？”
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山行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其中一只回过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没有丝毫敌意，反倒像是在好奇地打量。它顿了顿，低下头啃食地上的青草，姿态悠闲得像幅画。
“应该不记得了吧。”张，“或者，那些被虚空能量控制的记忆，对它们来就像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谁还会跟一场梦计较呢？”
王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胸口的绷带：“也是。反正我记住它们了，记住它们原来这么……温顺。”
嬴政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背包，抬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没有话，只是默默地把那本古籍放进怀里——古籍此刻已经变得平整，不再是之前残破的样子，封面上的星图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都准备好了吗？”他扬声问道，“出发了。”
队伍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太多。之前需要步步为营的陷阱区，如今已被新生的藤蔓覆盖，那些藤蔓像是有灵性，会自动向两边分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曾经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通道，现在飘散着泥土和苔藓的清香，墙壁上甚至长出了几簇淡紫色的花。
走到遗迹的中枢大厅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三前，这里还是他们与守护者决战的战场，地面上布满了能量冲击的焦痕，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硝烟味。而现在，焦痕被一层薄薄的青苔覆盖，硝烟味变成了花香，最让人震撼的是，那座曾悬浮着灵源的石台，此刻正缓缓沉入地面，只留下一个与地面齐平的圆形印记，印记上的纹路与星图完美契合，像是大地本身的胎记。
“它在藏起来。”赵轻声，“就像守护者一样，回归它该在的位置。”
嬴政点点头，目光扫过整个大厅。穹顶上的星辰壁画正在渐渐褪色，那些曾经闪烁的光点变得黯淡，最终与岩壁融为一体。整个大厅仿佛在进行一场缓慢的自我修复，要将所有不属于这里的痕迹彻底抹去。
“走吧。”他再次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走出遗迹入口时，已是黄昏。夕阳把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远处的山脉在暮色中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众人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那座矗立在地底深处的遗迹，正被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包裹着，光晕越来越淡，最终像融化的冰雪般渗入岩壁，整座遗迹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与周围的山峦、森林融为一体。
最后，当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地平线上时，遗迹彻底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片长满青草的山坡，几棵新栽的树苗在晚风中轻轻摇晃，仿佛这里从未有过一座隐藏着星脉和灵源的神秘遗迹。
“真的……像从没存在过一样。”李看得有些发怔，手里的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
张深吸了一口气，晚风吹过，带来森林里清新的草木气息，那是生命的味道，是他在地下七里最渴望的味道。他看着眼前这片恢复生机的森林，树叶在暮色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着什么。
“这段经历，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感慨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不管它是不是还在，我们都真真切切地经历过。”
赵正在给地面营地发消息，闻言抬起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忘不了是肯定的，但我们终究要回到自己的生活。”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公路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车灯的光芒——是接他们的车来了。“我实验室里还有一堆数据没处理，再不回去，教授该以为我被外星人绑架了。”
李也笑了：“我妈肯定在村口盼着我，她总我这工作不靠谱，这次回去，我得好好跟她，她儿子可是拯救过世界的人。”
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还有些僵硬的身体：“我女朋友，等我回去就结婚。之前总觉得没准备好，现在想想，活着真好，能娶她，更好。”
众人着，都看向嬴政。他一直站在原地，望着遗迹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队长，你呢？”张问道，“回去之后，打算干什么？”
嬴政收回目光，看向渐渐驶近的车辆，又看了看身边这些朝夕相处的队员。七前，他们还是为了任务聚集在一起的同事，七后，他们是共过生死的战友。他想起刚进入遗迹时的谨慎，想起战斗中的默契，想起决定送灵源回地心时的分歧与最终的信任，心中百感交集。
“我？”他笑了笑，笑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柔和，“回去之后，先睡三三夜，然后……再吧。”
车停在了面前，司机探出头来，脸上满是惊喜：“可算等到你们了！上面都联系不上你们，快急疯了！”
队员们互相搀扶着上了车，张最后一个上去，上车前，他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山坡。夜色渐浓，森林里亮起了几点萤火虫的光芒，像是守护者化身为光丝时的样子。他知道，不管他们回不回去，不管生活有没有变化，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一切，都会像那些萤火虫一样，在记忆里永远亮着。
车缓缓驶离，把遗迹消失的山坡远远抛在身后。车厢里很安静，没有人话，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在回味这七里的一牵赵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湍森林，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李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笔记本；王在给女朋友发消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跳动着。
嬴政望着窗外，夜色中的森林宁静而祥和，偶尔能听到几声神秘生物的鸣叫，温柔得像摇篮曲。他知道，赵得对，他们终究要回到自己的生活，回到实验室、家乡、爱人身边。但这段经历，这些在地下深处共同守护过平衡的日夜，会成为他们每个人生命里最珍贵的秘密，像星脉一样，在心底悄悄流淌，温暖而坚定。
车灯光束刺破夜色，前方的路越来越亮，像是在朝着一个崭新的黎明，缓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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